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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鉤】自稱“臣”與自稱“奴才”,有什么不同?

欄目:鉤沉考據(jù)
發(fā)布時間:2025-04-11 00:2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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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鉤

作者簡介:吳鉤,男,西歷一九七五年生,廣東汕尾人。著有《宋:現(xiàn)代的拂曉時辰》《知宋:寫給女兒的大宋歷史》《宋仁宗:共治時代》《風雅宋:看得見的大宋文明》《宋神宗與王安石:變法時代》等。

自稱“臣”與自稱“奴才”,有什么不同?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賜稿

          原載于 “我們都愛宋朝”

時間:孔子二五七六年歲次乙巳二月廿七日甲午

          耶穌2025年3月26日

 

 

 

歷代王朝,不管是漢、唐,還是宋、明,臣僚面對君主,都是自稱“臣”,惟獨清王朝是個例外,清朝人經(jīng)常自稱“奴才”,如果我們?nèi)プx清代大臣的奏折,便會發(fā)現(xiàn),許多折子都是以“奴才某某謹奏”、“奴才某某跪奏”結(jié)銜;如果是謝恩的折子,少不了要向皇上表白“奴才犬馬戀主之忱”、“犬馬報主之心”;如果接到皇上的圣諭,則趕緊表態(tài):“奴才跪誦之下不勝悚懼無地自容”、“奴才伏讀再三更切悚惶”。如此措詞,在其他朝代的大臣奏疏上是不大可能見到的。

 

臣僚自稱“臣”與自稱“奴才”,有什么不同嗎?若按乾隆皇帝的說法,“奴才即仆、仆即臣,本屬一體,朕從不稍存歧視”,好像臣與奴才并無什么區(qū)別。但乾隆帝的說辭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因為臣仆何種情況下稱“臣”,何種情況下稱“奴才”,乾隆帝最是斤斤計較。署理涼州鎮(zhèn)總兵喬照因為在奏折內(nèi)“書銜稱臣”,即被乾隆帝“傳旨嚴行申飭”。該稱“臣”而不稱“臣”,擅自稱“奴才”,那也不行。御史馬人龍奏公事,因為折內(nèi)書銜自稱“奴才”,也受乾隆帝斥責。如果稱“臣”與稱“奴才”沒什么分別,為什么乾隆帝要對此錙珠必較?

 

那么,稱“臣”與稱“奴才”的差異體現(xiàn)在哪里呢?以我們今人的觀感,會覺得“奴才”是賤稱,奴才的地位比臣卑賤。但是,按一名清末太監(jiān)的自述,“其實奴才并非卑賤之稱,請看各世襲王公對太后、皇上、皇后都自稱奴才,皇上對太后稱兒臣不稱奴才,皇后對太后和皇上自稱奴才,妃以下王妃命婦等對皇后亦是自稱奴才,乃至隆裕之生父桂祥見隆裕太后時須跪下自稱奴才。約言之,只要受皇家眷養(yǎng)者必須自稱奴才?!蹦切┰谇宓鄹白苑Q“奴才”的王公貴族,怎么可能比自稱“臣”的漢官更卑賤?以為稱“臣”尊貴而稱“奴才”卑賤,恐怕是我們的錯覺。

 

然而,是不是可以說,“奴才”比“臣”更尊貴?也不是。試想象一下,一群原來稱“臣”的朝廷命官,被要求以“奴才”自稱,難道就是地位更尊貴的表現(xiàn)?清史研究方家杜家驥先生認為,清王朝的漢官爭著自稱奴才,是“自賤其身”,“往代漢族士大夫的那種廉恥觀念與剛直氣節(jié)在他們身上喪失殆盡”。這個評論是完全符合現(xiàn)代人之感受的。即使我們不以今律古,就從當時的旁觀者看來,大臣自稱“奴才”也是有辱尊嚴的表現(xiàn),乾隆朝時來訪的朝鮮使臣便說:“和珅、福長安輩數(shù)人,俱以大臣常在御前,言不稱臣,必曰奴才,隨旨使令,殆同皂隸,殊無禮貌,可見習俗之本然。”

 

不過,我認為應(yīng)該跳出尊卑對立的視角看待稱“臣”還是稱“奴才”的問題,稱“臣”與稱“奴才”,跟官員地位的尊卑并沒有必然關(guān)系,乾隆皇帝宣稱“并非以奴才之稱之為卑而近、稱臣為尊而遠也”,倒也不完全是詭辯。按形成于乾隆朝的慣例,稱“臣”,還是稱“奴才”,主要看官員身份與奏事性質(zhì):文官上奏公事,原則上都稱“臣”;奏私事,包括請安折、謝恩折,旗人須自稱“奴才”,漢官也有稱“奴才”的;武員奏事,一概以“奴才”書銜,不論漢官或者旗人,也不分公事還是私事。

 

為什么清王朝會形成“奴才”與“臣”兩套不同的官員自稱?意義在哪里?我們需要拉寬歷史的視界,從“臣”字涵義之變遷、千年政制之演變的角度進行考察,方能抵達問題的本質(zhì)。

 

 

 

“臣”字的甲骨文、金文如人受捆縛之形,在上古社會,什么人會被捆縛起來?通常都是戰(zhàn)俘,所以,“臣”字的本義指戰(zhàn)俘;戰(zhàn)俘被俘后,往往會被罰為奴隸,因而“臣”字又有奴隸之意。囚俘、奴隸,就是“臣”字的本義,甲骨文時代(殷商時期及之前)的臣,一般都是指囚俘與奴隸。

 

大約到了西周時期,“臣”字多被用來指稱事君的臣僚,這可能是因為,最早的臣僚正是從奴婢演變而來的。作為奴婢主人的君主,往往會將奴婢中選拔若干頭領(lǐng),讓他們管理家族事務(wù),這些獲得提拔的奴婢從執(zhí)役到執(zhí)事,身份便從家仆變成了家臣。西周以后,臣通常都是指事君的臣僚,這也是“臣”字最廣為人知的一個義項。

 

這里我們要注意,在西周“家天下”制度下,臣都是家臣,因為天下、封國是由一個個“家室”組成的,“家室”是最重要的政治單位,周天子雖是天下共主,但他直接治理的領(lǐng)地,也僅僅是位于王畿之內(nèi)的“家室”而已,“周天子是一個家,齊國是一個家,魯國又是一個家,這樣的貴族家庭很多,天下為此許多家庭所分割。那時在大體上說,則只有家務(wù),沒有政務(wù)”。而協(xié)助各級領(lǐng)主治理“家室”的人,便是隸屬于領(lǐng)主的家臣。

 

家臣與家主的關(guān)系為人身依附關(guān)系。在西周封建制下,臣—君之間的關(guān)系就是一對一的人身依附關(guān)系,一個人認另一個人為君,自己為臣,即意味著將自己的人身交給君主,要發(fā)誓永遠效忠于君主,義無反顧,直至為君主犧牲性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請注意,臣誓死效忠的對象是君主個人,而不是君主之上的國家、天下。

 

綜上,早期的臣具有強烈的“私”的屬性:他們是君主的私臣、家臣;他們與君主之間也是私人性的效忠關(guān)系、人身依附關(guān)系。雖然此時的臣不再是奴隸充任,甚至可能還出身于貴族,但他們的人身必須隸屬于君主,君臣關(guān)系就如主仆關(guān)系、主奴關(guān)系,乾隆稱“奴才即仆、仆即臣,本屬一體”,倒也沒有說錯。

 

但是,春秋—戰(zhàn)國以降,在建構(gòu)王權(quán)制國家的歷史進程中,臣的身份與君臣關(guān)系又得到了重塑:

 

1)王權(quán)制國家建構(gòu)的過程,亦即封建領(lǐng)主“化家為國”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君主的家臣也完成了從“管家”到“治國”的職能轉(zhuǎn)換,從而,臣獲得了公共性身份:由家臣、私臣演變成國臣、公臣。而仆與奴,則一直保留著私人依附的屬性,好比猴子一直留著尾巴,沒有進化。乾隆認為“仆即臣”,就臣的本義而言,雖沒有說錯,卻忽視了從私臣到公臣的演化。

 

2)原來的私人效忠性質(zhì)的君臣關(guān)系也受到了挑戰(zhàn)??鬃犹岢觯骸熬钩家远Y,臣事君以忠?!本贾g應(yīng)當相互尊重,君對臣以禮相待,臣對君才誓死效忠;而且,臣對君的效忠應(yīng)該合乎道義,“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君若無道,臣便沒有效忠的義務(wù)。經(jīng)由孔子的闡釋,君臣關(guān)系不再是私人性的效忠關(guān)系、人身依附關(guān)系,而是“君臣以義合”、“從道不從君”的公共關(guān)系。

 

從歷史演進的角度來看,家臣先于國臣存在,國臣由家臣轉(zhuǎn)化而來,不僅中國王朝如此,英國中世紀的樞密院,原本亦是國王的私人顧問機構(gòu),之后慢慢演變?yōu)橛淖罡咝姓C關(guān),樞密院首席秘書也從國王的家臣變成國家的政務(wù)大臣。

 

秦制建立以后,雖然出現(xiàn)了君尊臣卑的趨勢,但臣乃是國家公臣而非天子私臣的屬性并沒有改變。我們看秦漢時期的官制,臣由私臣轉(zhuǎn)型為公臣的蛻變痕跡是十分明顯的:作為政府首腦的宰相,原本是封建領(lǐng)主的家宰,周秦之際,封建領(lǐng)主紛紛“化家為國”,建立王權(quán)制國家,領(lǐng)主的家宰也就順理成章地演變?yōu)閲?,從一家之家?wù)總管變成一國之政務(wù)總管——丞相。作為宰相屬官的九卿,從前都是王室私臣,現(xiàn)在也都成了政府大臣,他們掌管的事務(wù),也從王室家務(wù)擴展為國家公務(wù),比如九卿中的太常卿,原是管王室祭祀的家臣,演變成政府大員之后,便兼管國家的文化教育事務(wù),相當于文化與教育部長。

 

當然,歷朝皇室通常都保留了一班私臣、家臣,他們的工作本是服侍君主生活起居,或充任君主私人秘書,原則上不應(yīng)該介入朝堂政治,但在實際上,很多君主都會讓寵信的私臣參與朝政,比如西漢的尚書、中書、侍中,唐五代的翰林學士、樞密使,都是天子的私臣,也都介入朝政,甚至執(zhí)掌大權(quán)。但即使他們權(quán)傾朝野,從身份上來講,卻是皇室的家臣、家奴,這一身份也體現(xiàn)在他們的自稱上,如唐朝權(quán)閹李輔國在要挾皇帝時說:“大家(皇上)但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后梁的知崇政院事(即樞密使)敬翔稱自己“實朱氏老奴耳”。

 

但私臣介入朝政之后,經(jīng)過長時間的演化,又會不可避免地轉(zhuǎn)型為國家公臣,就如西漢的中書、侍中、尚書,本是天子家臣,但到了唐代,已經(jīng)演變成正式的宰相機構(gòu)——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三省長官的身份不再是天子私臣。又如唐代的樞密使與翰林學士,前者是天子的家奴,后者是天子的文學弄臣,而在宋代,樞密使已是專掌軍政的執(zhí)政大臣,翰林學士雖未完全褪去“天子私人”的色彩,但其身份也是朝廷的正式職官。

 

 

 

事實上,宋朝可謂是歷史上惟一一個“政治之純出士大夫之手”、不允許皇室私臣預(yù)政的王朝。宋徽宗以宦官童貫領(lǐng)樞密院、掌兵權(quán),只是極少數(shù)的例外情況。而且,請注意,童貫是以朝廷命官而非皇室家奴的身份執(zhí)掌權(quán)柄的,這一點與漢、唐、明三朝的宦官專權(quán)形態(tài)很不一樣。宋代宦官的自稱也有異于其他王朝的宦者:漢、唐、明諸朝宦官跟皇帝說話時,都是以“奴婢”、“老奴”自謂,宋朝宦官卻自稱“臣”,說明宋王朝并非將宦官定位為皇室家奴,而是列入國家的職官體系內(nèi)。

 

那么,政治“純出士大夫之手”,與操之皇室私臣之手,這個區(qū)別很重要嗎?很重要。因為“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宋人引述儒家經(jīng)典說:“臣聞《書》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賢;爵罔及惡德,惟其能?!w官爵者,天下之公器?!睔v代皇室私臣里面,或有忠良之人,但他們的身份都是天子私人,與君主(主人)的關(guān)系是私人性的效忠關(guān)系,君主以家臣掌國柄,便是公器私授,將國家當成私產(chǎn)與家人分享,豈是治國之道?

 

宋朝士大夫當中,固然不乏不肖之徒,但作為一個整體,他們自許“士當以天下為己任”,自我定位就是治國平天下的主體,而不是受帝王驅(qū)使的工具客體。他們當仁不讓地要求與君主“共治天下”,如北宋文彥博對宋神宗說:君主當“與士大夫治天下”;南宋御史陳淵說:“夫士大夫,天子所與共理者也?!迸c君主共治天下的士大夫,自然應(yīng)當“從義而不從君”,“臣雖所以共君,而不可貳于道而曲從”,“至于君,雖得以令臣,而不可違于理而妄作”。而家臣、家奴的行事準則是服務(wù)于主人、服從于主人。

 

因此,宋代士大夫要效忠的對象,與其說是君主個人或一家一姓,不如說是超越于一家一姓的國家、社稷。他們追求的君臣關(guān)系,不是私人性的主仆關(guān)系、主奴關(guān)系,而是“各有職業(yè),不可相侵”的具有公共屬性的分工合作關(guān)系。“各有職業(yè),不可相侵”之語出自南宋朱熹的一份劄子,在這份劄子上,朱熹提出了一個多少有些超過我們想象的觀點:君臣各有職守,君主也不可侵奪臣僚的職權(quán)。敢于抗議皇帝侵大臣之權(quán)的士大夫,除了宋朝,在其他王朝中恐怕很難找到吧。

 

那么,臣的職守是什么呢?朱熹以詔命的制定(“制命”)為例加以解釋:詔命都是以天子的名義制定的,因為天子才有“制命”之權(quán)。但是,天子的權(quán)力是形式性、象征性的,士大夫才是治國理政的主體,主導了“制命”的各個程序:首先,執(zhí)政大臣參與決策,形成詞頭(謀之大臣);然后,由中書舍人草擬詔令文本,中書舍人若認為詞頭不妥,可封還;詔令文本擬好,進呈皇帝畫可,發(fā)給事中審核,給事中若認為詔令不當,可繳駁(參之給舍);審核通過,即由宰相副署、頒行。這就是宋王朝的制詔程序,臣的職守體現(xiàn)在這一程序中。

 

如果詔令不走這個程序,而出于皇帝獨斷,便是侵奪了臣的職臣。朱熹抗議皇帝這么做:“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進退宰執(zhí)、移易臺諫,甚者方驟進而忽退之,皆出于陛下之獨斷,而大臣不與謀,給舍不及議,正使實出于陛下之獨斷,而其事悉當于理,亦非為治之體?!痹谥祆淇磥恚龣?quán)獨斷就算正確,沒有出錯,也決不是“為治之體”。

 

顯然,在朱熹解釋框架中,君與臣都是公的代表,而不是私的化身,君臣關(guān)系是公的君臣分職關(guān)系,而不是私人效忠關(guān)系,朝廷之詔命,必須體現(xiàn)“公議之所在”。朱熹追求的“為治之體”,亦即宋人強調(diào)的“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體。

 

與朱熹闡發(fā)的君臣關(guān)系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清代乾隆皇帝欽定的君臣關(guān)系。這里也有一個例子:翰林院侍讀學士紀昀博學多才,被乾隆帝任命為《四庫全書》總纂官,一日乾隆帝入四庫全書館,找紀昀討論南巡之禮儀,紀昀卻說:“隋煬屢幸江都、明正德嬉戲南北,皆非正道;為人君者,但洗濯其心,用賢退不肖,天下自可平治,尚多巡幸何為?”乾隆帝一聽,勃然大怒,變色謾罵:“汝一書生耳,何敢妄談國事?朕以汝文學尚優(yōu),故使汝領(lǐng)《四庫》書,實不過以倡優(yōu)蓄之耳。汝何敢妄談國事?”于是“倡優(yōu)大學士”之名,嘩于輦下。

 

 

 

在乾隆帝看來,翰林學士不過是天子“以倡優(yōu)蓄之”的家臣、弄臣,不要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以為自己可以教導皇帝如何為人君。翰林學士若論淵源,可追溯到唐代的翰林待詔,正是倡優(yōu)之類的弄臣,從這個角度來說,乾隆帝也沒有說錯。就好比,你非要說人就是沒毛的猴子(所謂“裸猿”),從進化論的角度來看,這么說也沒有大錯。只不過,進化的進程與結(jié)果被你漠視了。

 

講述至此,我們再來看清代大臣稱“臣”抑或稱“奴才”的問題,便可以看出問題的要害所在了。

 

稱“臣”與稱“奴才”兩套稱謂并行,我相信確如乾隆帝所言,并不是為了區(qū)分臣僚地位的尊卑貴賤——自稱“奴才”既不能說明更卑賤,或者更親貴;自稱“臣”也不能說明更受寵幸,或者被疏遠。我們應(yīng)該記住“臣”與“奴才”的關(guān)鍵差異:臣是公共的,奴才是私屬的。大清皇帝要求旗籍臣工在私折中稱“奴才”,實是為了強調(diào)皇帝作為恩養(yǎng)旗人之主子、臣子作為皇家私有之家奴的身份,確認旗人對皇帝的私屬性質(zhì)與效忠義務(wù),維護皇帝與旗人之間“終身不能更易”的主奴關(guān)系。哪怕是貴族出身的宗王、貝勒,在皇帝面前,身份也是家奴,也得自稱“奴才”。在這里,貴族制與家臣制、王大臣的貴族身份與奴婢身份,不可思議地融合在一起。

 

盡管按皇帝的要求,只有旗人與武官才有自稱“奴才”的義務(wù),但實際上,清王朝的君臣關(guān)系是被主奴關(guān)系“劫持”了的。因為:1)朝廷的重要職務(wù),如軍機大臣、地方督撫,多數(shù)都是旗籍大臣任其職,換言之,朝廷大臣多由皇室家臣充任;2)一部分漢官也爭著自稱“奴才”,以加入皇室的家奴圈子為榮,主奴關(guān)系已經(jīng)溢出了八旗范圍;3)軍機大臣不論是否為旗籍,都以皇帝私臣的身份入值辦差,這是中樞大臣的私臣化;4)總督、巡撫等地方大員通過私人通信形式的奏折、密折,建立了且維持著對皇帝的私屬性的效忠關(guān)系,這是地方大員的私臣化;5)朝中大臣未聞有面折廷爭之舉,給事中失去封駁之權(quán),內(nèi)閣中書不能封還詞頭,臺諫官不敢諫議,總之臣的職守已失守,難免往奴的方向滑落。

 

國家大臣家臣化,公職身份私屬化,君臣關(guān)系主奴化,構(gòu)成了清代政治迥異于其他王朝的一大特點——元朝雖有大臣自稱“奴婢”,但可以找到的例子不多。而在清王朝,堂堂大臣競相自稱“奴才”,領(lǐng)班軍機大臣兼武英殿大學士曹振鏞自謂為官之道“無他,但多磕頭,少說話耳”,翰林學士紀昀被皇帝直斥為“以倡優(yōu)蓄之”,聽起來似乎有些刺耳,不過放在君臣關(guān)系主奴化的大背景下,又有什么可驚奇的呢?

 

如果我們用前面朱熹關(guān)于君臣之道的闡述作為參照系(更別說以現(xiàn)代價值觀為尺度來衡量了),量一量清王朝的君臣關(guān)系,馬上就會看到制度與觀念的退化。若按大清乾隆帝的說辭,“奴才即仆、仆即臣,本屬一體”云云,那么,漫漫歷史長河中,從家奴到家臣再到國臣的百折不回的文明演進,算是白折騰了。

 

等到清末,才有廷臣上疏提議“永革奴才稱謂”,因為“以臣工而稱奴才,經(jīng)傳既未概見,名詞亦不雅馴”,——終于委婉地承認“奴才”這個稱謂上不了臺面。但“奴才”的問題其實不在于“名不雅馴”,而在于“君臣關(guān)系主奴化”。晚清之時,有一個概念從域外傳入,那就是“公仆”,從字面看,也是不甚雅馴,卻代表了一種現(xiàn)代意義上的公職身份。從家奴到家臣,從家臣到國臣,再往前演進,便是公仆了。不管怎么說,清廷總算意識到“奴才”二字太難聽,采納了廷臣之議,于宣統(tǒng)二年(1910)初下詔,正式宣布廢除“奴才”之稱,“一律稱臣”。但這個時候,大清諸臣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稱“臣”了,因為“辛亥革命”快要發(fā)生了。

 

 

責任編輯:近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