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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璞中作者簡介:董璞中,本名董衛(wèi)國,男,山東東營人,北京師范大學哲學博士?,F(xiàn)任西南政法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
守望儒門,傳承血脈
?——紀念儒門守護者楊汝清先生和他的葦杭書院
作者:董璞中(西南政法大學)
來源:作者授權?儒家網?發(fā)表,原載《中華讀書報》
時間:2018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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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九月初五,西歷2018年10月13日,知名儒家學者、葦杭書院山長楊汝清先生在出差途中,因心臟病突發(fā),逝世于江西九江火車站。享年4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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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是當代中國杰出的儒學研修者和傳播者,虔誠的儒門守護者,十幾年來以弘道育人,傳播儒學為己任,是民間儒學深具影響力的代表人物,他的去世是中國儒學和社會文化事業(yè)的重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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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生于河北張家口市,自幼頗負豪情,大學畢業(yè)后曾供職警界,后考取清華大學法學院研究生。2000年前后,楊汝清先生即開始參與民間公益組織一耽學堂,傳播傳統(tǒng)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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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10年來更是辭去職業(yè),放下營生,以民間儒家學者身份全身心投入儒學傳播事業(yè),講經論道,整理典籍,搭建平臺,組織講會,為儒家文化事業(yè),可謂不辭勞苦,鞠躬盡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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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有社會擔當精神,有文化情懷,有弘道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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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10年來,下至民間私塾、讀書會、中小學校、社區(qū),上到大學講壇、國家機關、大型國企,但凡有了解儒家文化之需求,只需邀請,楊汝清先生即欣然前往,講學傳道,孜孜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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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講學絕大部分為公益授課和指導,以弘揚儒學正脈、增進文化自覺為用心,從來不計較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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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不完全統(tǒng)計,近10年來,楊先生曾參與過全國各地30家國學機構或組織的義務指導,如北京燕京讀書會、北大國學社讀書會、北京繼光書院、北京麟之趾國學幼兒園、衡水學習社、平涼市傳統(tǒng)文化促進會、太原龍城書院等等,應邀在清華、北大、南京大學、河海大學、衡水學院等30多所高校,以及順義一中、南京科利華中學、廣州執(zhí)信中學、廣西恭城中學等30多所中小學、幼兒園,做儒學演講數百場。其他政府單位或企業(yè)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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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又利用現(xiàn)代傳媒,通過現(xiàn)場直播、音頻、視頻等傳播儒學,以滿足廣大儒學愛好者之學習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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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楊汝清先生在北京創(chuàng)建葦杭書院,立“講習禮樂,力行孝道,敬畏天地,感念圣賢”為宗旨,以孝為核心,以圣賢為師表,以“知行合一”為鵠的,立志守望儒家道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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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冬,“葦杭書院”開啟以20年為期的年度會講。9年來,分別以“孝”“禮”“信”“恥”“廉”“義”“和”“忠”“恕”為題舉行了9期會講,以期“守護儒門,傳承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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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楊先生拜訪學界名流,組織青年學者,搭建儒學學習平臺,先后在懷柔繼光書院、南京夫子廟等多地組織儒學會講和儒學講習班,事必躬親,滿腔熱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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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指導發(fā)起“北辰青年計劃”,秉承“文化·公益·青年”之宗旨,定期舉辦傳統(tǒng)文化研習為核心的青年學生營隊,以儒家人文精神引導青年學生積極健康的生活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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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應江陰江南書院邀請,于此組織教學團隊,發(fā)起儒學修身營和經典時習營,每年五一、國慶和寒、暑假,4期營隊,3年來未曾中斷,前來學習者600多人次,為提高書院學術水平,搭建學院儒學深入民間之平臺,成立國學研究院組織學術會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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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考慮到青年學子來自全國各地,一年之中,聚少離多,又成立江南書院微信學習平臺,受眾數百人,可謂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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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8年,楊汝清先生協(xié)調各方資源,嘗試恢復白鹿洞書院,8月份在廬山白鹿洞書院組織了“千年書院文脈重開”學術會講,書院藍圖已成竹在胸,竟壯志未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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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立身處世,有儒者風范。其為人心胸磊落,寬厚溫和,與人為善,待人有長者之風,雖共事多年者,未嘗見其憤戾之色,未曾聞其穢罵之辭。每每以“不疾不徐,從容優(yōu)雅,張弛有度,卓爾不群”誨青年學子。楊先生待人接物,以情義為重,無論對任何相與者,皆坦誠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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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先生為弘揚文教,廣結善緣,搭建文化平臺,組建教學團隊,同道之間,道義相期,德業(yè)相勸,知人善用,肝膽相照,雖瑣事常親力親為,愿為同道分憂,或有一業(yè)一藝之長者,皆讓其有展現(xiàn)之地,不沒人之長,不嫉賢妒能,故從游者莫不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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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雖為儒門守望,但不自限門戶,觀念不同、信仰不同、行業(yè)不同者,皆尊賢容眾,以誠相待,以義相交,皆欲其了解儒家觀念,期其同情儒家事業(yè),偶或因觀念參差,發(fā)生辯難,楊汝清先生往往泰然處之,侃侃而論,愿求同存異。故雖道不同者,聞楊先生長逝,亦為之嘆惋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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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樂善好學,于儒學界前輩,但凡有緣,莫不躬身前往拜訪問學,如樓宇烈先生、錢遜先生、蔣慶先生、張祥龍先生等學界前輩都對其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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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又愛惜人才,10年前即強調文化振興,必以培養(yǎng)人才為本,為方便青少年學習國學,校對編訂葦杭文庫·國學玩誦本系列圖書,由中國紡織出版社發(fā)行,面市以來,深受讀者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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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辦讀書會、組織會講,重視引導青年學子,提攜后進,嘉惠后昆,但凡愿意問學者,莫不傾心交談,諄諄引領,是以不少青年學子自愿尊為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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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離世,學生自愿前來奔喪者百余人,挽歌當哭,聞者莫不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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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投身儒家文化事業(yè)近20年,對傳統(tǒng)儒學是身體力行者,是在民間扎扎實實做事者,是實踐之儒,弘道之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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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自己所做之事,有清楚定位,近年來他雖有了一定名望,但從不自尊自大,一直為儒學復興的漫漫長路而憂心,用他自己的話說,“文化可以張揚、道統(tǒng)可以張揚,但個人不能張揚”,自言甘愿為儒家文化將來之復興做“泥土下之泥土,砂石下之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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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生雖短,其所做之工作雖瑣碎,然而對于正在復興的儒家文化而言,具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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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楊汝清先生有極強的家國情懷和儒學道統(tǒng)自覺意識,身體力行,弘道以歿,其志行當能一定程度上增強當代儒家學者之身份認同和文化擔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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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先生?輯葦杭書院楹聯(lián)曰:“何等家國,代有儒生承道統(tǒng);如此江山,世存經典辨華夷”,其情懷與立場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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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10年來,楊先生放棄生計,以民間儒家學者的身份,義務講學授課,組織各種主題的會講、儒學修身營隊、讀書會,以期接續(xù)儒家文以化人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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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來,楊先生沒有體制依靠,亦多次拒絕商業(yè)運作,注重保持純粹的教化精神,對文化事業(yè)滿腹熱忱。他并非現(xiàn)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并不以學術研究為職業(yè),更非以教授國學牟利者,而是始終以弘揚文教為用心,他的志行,稱得上傳統(tǒng)意義上的士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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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先生之精神必將激勵后來者,繼承儒家文教血脈,對于儒者之身份認同和使命自覺當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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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楊汝清先生十幾年來為弘揚儒學,求師訪友,廣結善緣,搭建多個儒家文化交流平臺,感召了大量青年學子和社會人士,儒家文化的同情者、同行者越來越多,這對于恢復傳統(tǒng)士林群體身份自覺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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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楊汝清先生為此文化理想付出巨大代價,因傳播儒學并無可靠收入,且常年在外奔波,陪伴家人時間極少,其妻女尤其承受了頗多壓力,楊汝清先生自己亦常以為歉,每念及此,往往嘆息不已,然而舍小家顧大家,庶幾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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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楊汝清先生十幾年來一直試圖恢復傳統(tǒng)儒家民間講學的傳統(tǒng),力圖營建儒家道場,恢復儒學的教化功能,探索傳統(tǒng)儒學融入當代社會的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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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多年來嘗試恢復傳統(tǒng)儒學會講,先后組織葦杭書院年度會講以及其他專題會講達數十場,其主題涉及傳統(tǒng)儒家孝道觀、儒家誠信觀、禮樂與現(xiàn)代社會、重振儒家?guī)煹?、鄉(xiāng)賢文化與現(xiàn)代社會、儒家婚姻與家庭觀等等,議題皆取自傳統(tǒng)儒學核心義理,問題皆切中當今社會重大弊病,試圖由傳統(tǒng)儒學智慧中找到解決當今社會問題之思路,其苦心孤詣,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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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出身名校,又深入民間,故多年以來,搭建學院儒學走進社會的文化橋梁,培固儒學社會教化的文化根基。此外,為了適應現(xiàn)代社會儒學傳播,楊汝清先生探索多種新的形式,嘗試讓儒學人文精神融入當代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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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組織發(fā)起葦杭書院讀書會,10年來,每周一次,堅持公益面向大眾講解儒學經典,從《四書》《孝經》到《詩經》,力圖做到深入淺出,頗受歡迎。又如在在江南書院發(fā)起儒學修身營隊、成立網上學習平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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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諸多,是楊汝清先生多年來不斷探索恢復儒家講學傳統(tǒng)的結果,在一定程度上為傳統(tǒng)儒學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作出了切實的實踐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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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實事求是地說,楊汝清的事業(yè)進展其實非常艱難。葦杭書院最初成立的7年,一直未有經濟能力落地,只能憑私人關系借用不同場地,故曾輾轉多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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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因熱心人士捐款,書院才在北京沙河租借一處百平米左右的民房作為辦公室,但是長期以來并無穩(wěn)定經濟支撐,2016年書院取得敦和基金資助,但是3年到期以后,支撐資金尚無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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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資金不足,書院無法雇傭太多工作人員,以至于很多瑣事都靠楊汝清先生親力親為,四處奔波之外,經常工作通宵達旦,在家人的印象之中,他總是風塵仆仆,忙忙碌碌,因長期奔波勞累,近兩年中,其健康狀況每況愈下,醫(yī)生原建議其8月份入院檢查身體,因事務無法脫身,一拖再拖,以至于壯年蘧隕,令人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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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楊汝清先生是儒學傳播者、弘道者,其學術研究雖未至于精深系統(tǒng)之境,然而其倡導的一些思想觀念對于民間儒學之健康發(fā)展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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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他在講學內容上提倡孝道,并重視禮樂,在治學理念上強調以經典義理為歸宗,倡導“以儒家解釋儒家,以經典詮釋經典”的詮釋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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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以經典詮釋經典”,楊先生痛感當代民間儒學傳播中,儒學宣講常游談無根,甚至魚龍混雜,泥沙俱下,更甚至有牟利之徒、濫竽之輩混雜其中,故強調學習儒學必須以經為宗,求經本義,回歸經典,不可隨意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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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調讀經方法有三,一者同情與敬意;經典乃民族智慧之結晶,教養(yǎng)之本原,對本民族經典之學習必須由同情與敬意而入,必須有文化自覺、文化自知,方可有文化之自信。二者切己體察;三者經史合參,這兩個方面,分別取宋、漢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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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之學,根本在安身立命之義理,修己安邦之才能,切己方可自得自立,究諸經史方可有經世致用的視野。所謂“以儒家解釋儒家”,是強調必須從儒家義理體系內部和儒學經學的歷史傳統(tǒng)解釋儒學,反對大雜燴式的宣講儒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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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雖未敢以儒者自居,自稱愿作“孔子之徒”?;蛞善湟匀彘T自標榜,似有排他性。實則楊先生于此深有考慮,他認為今日儒門弘道,門戶需清楚,而內容需包容。門戶不清,則無法凸顯儒學義理與文化之獨特性,內容若不包容,則無法融入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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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儒家無獨立的道場,無明確的身份認同,百年以來,受沖擊最大,文化傳承危機更深,當此之際,必須有人出來“守護儒門,傳承命脈”,否則儒家義理與文化之所長即將埋沒。然而,儒學不可自限門庭,必須面向社會、面向不同思想、教派與文化,如此方可融入社會,返本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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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過世后,前來吊唁與協(xié)助理喪者,九流三教,不同思想流派者、不同信仰者、不同職業(yè)者,皆在其中,此中蓋無他意,多感于楊汝清先生為我中華文化奔波一世,更哀憫其壯志未酬,中道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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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逝世以后,數十位同道、學生從全國各地奔赴九江協(xié)助料理后事,他生前曾經執(zhí)教過的江南書院,懇切要求由其辦理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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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靈柩在江南書院停靈5日,由儒門同道參考傳統(tǒng)儒家禮制安排喪禮,至出殯當日,收到文化界同仁、機構唁電數百封,前來吊唁、送行者近300人,其感召力與影響力于此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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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楊汝清先生所經營之文化事業(yè),規(guī)模談不上宏大,其學術造詣之理論性、系統(tǒng)性亦恐不及現(xiàn)今學院中專業(yè)研究水平,其學術水平和做事能力概是一普通人,然而其家國情懷,文化關切,以一己之力,深入民間,弘揚文教,令聞者莫不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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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學生以及身邊同事常以“楊老師”稱之,但楊汝清先生并非職業(yè)教師,然而其既被稱為“老師”,必是在韓愈所謂“傳道授業(yè)解惑”意義的師,抑或可以說楊汝清是一位有德無位者,然而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師”——當代中國社會所最缺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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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汝清先生一生志業(yè),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代民間儒學的歷史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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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有義理層面,故可溝通于西方哲學,然而與西方知識理論形態(tài)之哲學不同,儒學之核心精神在人文教化;儒學又有社會實踐之層面,故可溝通于西方宗教,然而儒家之教化,不同于西方宗教,其并無單獨宗教體制以為托身之所,而是依托一般的政治制度和社會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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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傳統(tǒng)儒學實際具有一身兼二任之特點,這也是儒學作為“文教”之特征之一。儒學之義理層面可以稱為儒家之學脈,實踐層面可以稱為儒家之血脈,兩者本是一體共存,相資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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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以來,傳統(tǒng)社會體制走向解體,儒學亦不再立于學官,故儒學社會教化的基礎逐漸走向瓦解,儒家文化對社會之價值與倫理引導亦趨向淡漠。儒學逐漸成了學院中部分專家學者研究的知識學理,曾一度被稱之為無體之“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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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紀初以來,多種原因促成了儒學熱,很多有識之士投身儒學文化公益,愿意為社會教化、儒學傳承奉獻心力。故而有學院儒學與民間儒學之分野,這一文化現(xiàn)象是儒學在特定歷史境遇中產生的。民間儒學作為儒學社會教化的根基正在恢復,然而,此過程卻步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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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儒家的倫理精神和價值觀依然是構成中國人最普遍心理結構的文化因素。作為文教的儒學依然是最普遍的信仰支撐。然而,失去了普遍社會載體的百年間,儒家的人文教化并未得到積極倡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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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教的沒落,實際也是民族信仰被沖淡的過程。當代民間儒學雖然經由眾多具有文化情懷和弘道熱忱者大力傳播,然而,重建儒學在社會的教化基礎依然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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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根本上說,教化必須是非功利的,故儒學傳播不能完全依靠商業(yè)運作模式。然而,沒有官方政策支撐,又無宗教形式以為依托的儒家教化,如何在當代社會落地生根,依然是值得憂慮和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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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儒學作為民族智慧之學脈,作為民族教養(yǎng)之血脈,定然不會缺乏先知先覺者,定然不會缺乏以身體道者,為家國守望文教,為儒學守望義理,續(xù)先賢之志業(yè)、繼往圣之慧命者,必將后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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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中華讀書報》發(fā)表標題為《傳承文化,守望儒門——紀念楊汝清和他的葦杭書院》,內容有刪節(jié),此為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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