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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yán)壽澂】孔教、理財、儒行——陳煥章儒學(xué)思想述論

欄目:思想探索
發(fā)布時間:2016-06-15 20: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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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yán)壽澂

作者簡介:嚴(yán)壽澂,男,西元一九四六年生,上海人。華東師范大學(xué)碩士,美國印第安納大學(xué)博士?,F(xiàn)執(zhí)教于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xué)國立教育學(xué)院教授,兼任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歷史研究所及美國克萊蒙研究生大學(xué)(Claremont Graduate University)宗教學(xué)院經(jīng)典詮解研究所(Institute for Signifying Scriptures)特約研究員。治學(xué)領(lǐng)域為中國學(xué)術(shù)思想史與古典文學(xué),旁涉政治思想及宗教學(xué)。撰有專著《詩道與文心》《近世中國學(xué)術(shù)思想抉隱》《近世中國學(xué)術(shù)通變論叢》等。

  

 

 

孔教、理財、儒行

——陳煥章儒學(xué)思想述論

作者:嚴(yán)壽澂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刊于《哲學(xué)門》總第三十一輯,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3月出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五月十一日戊辰

           耶穌2016年6月15日

 

 

 

摘要:高要陳煥章(重遠(yuǎn))先生,光緒三十年(1904)進(jìn)士,哥倫比亞大學(xué)經(jīng)濟(jì)學(xué)博士(1911),于舉世醉心歐化、菲薄舊學(xué)之際,毅然以尊孔教、明儒術(shù)自任,終身不少衰。其思想,可約為孔教、理財、儒行三端。玆就此三端,略加論列,以見其旨趣,實在于改良社會,再造國家,發(fā)揚華夏文明于世界,期人類共進(jìn)于至善之域。

 

一、引言

 

民國二年(1913),廣東高要(今屬肇慶市)陳煥章(1881-1933)先生創(chuàng)立孔教總會于北京。新加坡南洋孔教會繼之,于次年成立。煥章,字重遠(yuǎn),早年就學(xué)于南海康有為設(shè)于廣州長興里之萬木草堂。光緒廿五年,于鄉(xiāng)里創(chuàng)立昌教會,弘揚孔子之教。廿九年(1903),鄉(xiāng)試中式,為舉人。三十年,成進(jìn)士。朝考簡任內(nèi)閣中書,入進(jìn)士館。后申請出洋留學(xué)。三十一年(1905),赴美國,修讀英文二年后,入哥倫比亞大學(xué),就學(xué)于經(jīng)濟(jì)學(xué)名家Edward Seligman 及 John Bates Clark。1911年,獲博士學(xué)位。其博士論文題爲(wèi):The Economic Principles of Confucius and His School(陳氏本人譯為“孔門理財學(xué)”),同年由哥倫比亞大學(xué)出版(New York: The Faculty of Political School of Columbia University, 1911)。[1]以前清進(jìn)士而為西洋博士,并世殆無第二人。

 

煥章以發(fā)揚儒教為己任,服膺南??凳现裎慕?jīng)學(xué),視孔子為教主,以為孔子之教,較之世界各大宗教,有過之無不及。民國肇造,懼儒道之陵夷,乃與沈曾植(乙盦)、朱祖謀(彊邨)、梁鼎芬(節(jié)庵)諸人,“相與創(chuàng)立孔教會,以講習(xí)學(xué)問為體,以救濟(jì)社會為用,倣白鹿之學(xué)規(guī),守藍(lán)田之鄉(xiāng)約,宗祀孔子以配上帝,誦讀經(jīng)傳以學(xué)圣人……冀以挽救人心,維持國運,大昌孔子之教,聿昭中國之光”。[2]民國元年,全國孔教總會成立于上海,煥章為主任干事,總攬會務(wù),奉康有為為總會長,并在北京、曲阜、廣州等地設(shè)立總會事務(wù)所,大力推行以孔教為國教的運動。[3]

 

民國初元,各派政治主張紛紜糾葛,莫衷一是。大總統(tǒng)袁世凱雖主尊孔,卻絕不贊成國教,孔教會內(nèi)部亦政治訴求不一,難有共識。更重要的是,其時社會已丕變,國教之議不能得到多數(shù)國民的首肯。[4]煥章的一切努力,便只能付之于東流了。然而其志并不因此而少衰,奔走海內(nèi)外,編《孔教會雜志》,開孔教會于紐約等地,赴瑞士出席世界宗教和平大會(1928年),在香港設(shè)立孔教學(xué)堂(1929年)。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可謂弘揚孔教,死而后已。

 

煥章的儒學(xué)思想,可約為孔教、理財、儒行三端。玆于星洲南洋孔教會百年慶典之際,不揣淺陋,略加論列,以就教于高明。

 

二、孔教

 

儒教或孔教是否是宗教,百年來爭論不絕,似難有共識。問題的癥結(jié)是:如何為“宗教”下定義。定義不同,結(jié)論自亦有異。所謂宗教,本是百余年前從日本轉(zhuǎn)手而來的西方觀念,以基督教為標(biāo)準(zhǔn)。近百年前,康有為即對此持異議:

 

夫今人之稱宗教者,名從日本,而日本譯自英文厘離盡(religion)耳……然厘離盡之義,實不能以神教盡之,但久為耶教形態(tài)所囿,幾若非神無教云爾。夫教而加宗,義已不妥,若因佛、耶、囘皆言神道,而謂為神教可也。遂以孔子不言神道,即不得為教,則知二五而不知十一者也。[5]

 

如此論調(diào),與當(dāng)時一般看法迥異,可謂孤明先發(fā)。

 

一神教有一個顯著特點,即所謂超越性(世界為神所創(chuàng)造,但神在世界之外、之上)。而儒家在此方面,似乎頗為不足,故難以“宗教”名之。然而近數(shù)十年來,隨著宗教研究的長足進(jìn)步,不少西方學(xué)者逐漸不為一神教的形態(tài)所囿,對于如何界定宗教,于是別有一番見解。Rodney L. Taylor 認(rèn)為,儒家是否絕無超越性,學(xué)者中尚多爭論,更何況所謂超越性,本是一神教傳統(tǒng)(猶太、基督、伊斯蘭)的基礎(chǔ),世上其他宗教,如佛教、印度教、道教、神道教等,未必如此。但此諸教超越性雖不強(qiáng),卻有其教典(scripture),可取代超越性,故一般人仍視之為宗教。儒家則不然,孔子不談神怪,不顯奇跡,亦無特異功能,不過還是可視為宗教,理由是儒家傳統(tǒng)中有“絕對”(absolute)的觀念,且有一套使人能向此絕對作最終轉(zhuǎn)化的方法。[6]Taylor 所謂絕對,正是儒家術(shù)語中的“天”。

 

陳煥章以爲(wèi):“今欲證孔教之為教,當(dāng)先定宗教之界說。宗教二字,在英文為厘里近 Religion。解釋之者,雖各各不同,然大致偏重于神道。若以英文之狹義求之中文,則以禮字為較近……蓋禮之起原,始于祭祀,即西人之所謂宗教。而我中國亦有禮教之稱,蓋禮即教也?!焙喲灾?,中國重祭祀,以禮為教,此即西人狹義之宗教也。至于“孔教人之所謂教”,則已越出此狹義,更上一層了。其界說,“莫著于《中庸》”。“《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私套种x也?!碧煺?,即“上帝”也?!坝缮系鬯?,與生俱來者,則謂之性?!薄渡袝a》所謂“惟皇降衷,厥有恒性”;《詩·大雅·烝民》所謂“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正是指此而言?!白裥远小保词撬^道?!叭惶烀裕慷嚆闆],則人行之道,或不軌于正”,故須“修道”。所謂修道,乃是“修正人之云為思慮,以納于率性之道,而合于天命之性”?!按四吮M人合天之功,而致力于天人相與之際者”,若非宗教,又是何物?即此可以斷言:“孔教之為教,鐵案如山不可動矣?!盵7]按:天命之性,正是Taylor 所謂絕對;“修正人之云為思慮,以納于率性之道”云云,則是 Taylor 所謂向此絕對作最終轉(zhuǎn)化的方法??梢姛ㄕ聦ψ诮痰目捶?,實已超出同時儕輩,較康南海之說,論證更為精詳。

 

他更指出,教或宗教,原有兩類:一是“以神道為教”,一是“以人道為教”;“其道雖殊,其所以為教則一也”??捉碳婢叨?,所以是一個“特別宗教”。盡管如此,切不可“淆亂名實”,因其“特別”而劃之于“宗教之外”。然而當(dāng)時論者“或分孔子與孔教為二,謂后世之所謂儒教、孔教,與孔子不同,當(dāng)分別觀之。意以為孔教雖已成為宗教,而孔子究非宗教家也”。[8]煥章對此說法,大不以為然。列舉五點,證明孔子確是一位教主。玆分述于下。

 

第一,孔子本人“以教主自待”。煥章以為:

 

孔子以前,中國政教合一,凡為開創(chuàng)之君主,即為教主,包犧、神農(nóng)、黃帝、堯舜、禹湯、文王是也。自孔子以匹夫創(chuàng)教,繼衰周而為素王。政教分離,實自此始。蓋至自而宗教始能獨立,為教主者不必兼為君主,教統(tǒng)乃立于政統(tǒng)之外矣??鬃幼詾樗赝?,古之儒者,皆為此說。

 

而后列舉多例,泰半為今文公羊家言,以證成此說。其中最有說服力者,當(dāng)為《論語·陽貨》所載孔子語“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煥章特別指出,英人利雅各(James Legge,煥章譯為“力忌”)“亦謂孔子自比于天,蓋孔子不獨自認(rèn)為天之圣子而已”[9]

 

然而問題是:“凡為教主者,每具上天下地惟我獨尊之概”,而孔子則“謙卑遜順”,與此等宗教家似不類。煥章的解釋是:

 

凡教主之創(chuàng)教,必因其時其地以為差。野蠻之世,民智未開,道同則不能相

 

先,情同則不能相使。故為教主者,必高自位置,以聳動愚民,或以為天之

 

獨子,或以為天之使者,自位于天人之間,而獨掌其人與天通之路。茍有欲

 

見上帝者,非憑該教主之介紹末由焉。上帝有言,則該教主傳之;上帝有身,

 

則該教主化之。此亦至尊無對矣。      然試問當(dāng)文明之世,民智大開,為教主者,能若是之自尊否乎?

 

孔子生于春秋之季,正是“文明燦爛”之時,“人治既盛,神權(quán)漸衰”,“固不必假托鬼神,以予智自雄”??鬃又氨耙宰阅?,謙以受益”,正可見其“所以為大教主,而出類拔萃者也”。其他教主與孔子相比,猶如“權(quán)衡之主”與“賢圣之君”之有異:一則“劫持百姓,獨霸為王,自以天下莫及,然而能保其社稷者僅矣”;一則“望道如未見,求善如不及,然而圣德日彰焉”。亦猶如“野蠻世之教主”與“文明世之教主”的不同:一如“專制世之君主,故惟我獨尊”;一如“立憲之君主,故人皆平等”。即此固可見“孔子之盛德”,“而亦由中國之進(jìn)化特早也”。因此可說:“孔子者文明之教主,而孔教者文明之宗教也?!倍铱鬃硬粌H是宗教家,“凡道德家、教育家、哲學(xué)家、禮學(xué)家、文學(xué)家”等等的資格,“無一不備”,可謂“美富之宗教家”,有別于他教教主之為“單純之宗教家”也。[10]

 

孔子之弟子及其后學(xué)、孔子之時人以及后世,乃至外國人,亦皆以孔子為教主。煥章指出:“今吾國人之謂孔子非宗教家者,不過借口于英文厘里近之字義耳?!比欢耙晕崴R之外國人,并無一不以孔子為教主者”?!胺参魅怂畷?,一言及中國之教主,必首舉孔子;一言及中國之宗教,必首舉孔教;一比較世界各教及其教主,必舉孔教及孔子?!笨梢姟翱鬃又疄榻讨?,久成實事,外國人固無不公認(rèn)之也”。在華“耶教巨子”,如英國人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梅殿華(C. Spurgeon Medhurst),美國人李佳白(Gilbert Reid),“皆以孔子為教主,斯亦可見其概矣”。[11]

 

孔子既是一教主,孔教既為一宗教,則必須有自身之名號、衣冠、經(jīng)典、信條、禮儀、鬼神、魂學(xué)、報應(yīng)、傳布、統(tǒng)系、廟堂、圣地。煥章就此十二端,詳加闡說。名號為“儒”;衣冠則是“縫掖之衣”、“章甫之冠”,即所謂儒服也。經(jīng)典為六經(jīng),信條為《禮記·儒行》所載十七條,禮儀則依據(jù)《儀禮》及《禮記·經(jīng)解》之所著。至于鬼神,《論語·述而》明言:“子不語怪力亂神?!碑?dāng)作何解釋?煥章引東晉人李充之說,以“怪力”、“亂神”為二語:“力不由理”,故曰“怪力”;“神不由正”,故曰“亂神”?!肮至y神,有興于邪,無益于教,故不言也”。更申述說:“〈洪范〉以弱為六極之一,《中庸》以勇為三達(dá)德之一,孔子何嘗不語力?”至于孔子之言鬼神,“則尤多矣”。《中庸》及《禮記·祭義》即為明證??鬃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則并非指“不能事鬼、不必事鬼”,而是指“先能事人,然后能事鬼也”。足證孔子非宗教家之說,乃大謬不然也。煥章又指出:“孔子之教,不止一神,然百神之上,冠以上帝。上帝者,固非別教之所得私也?!保ò矗喝绱俗h論,顯然是對耶教而發(fā)。)更須知;孔子之教,尚有“最特別”之處,即“上帝與祖宗并重”?!吧系壅?,人之所從出也;祖宗者,亦人之所從出也。茍無上帝,則人將失其天命之性,而與下等動物同矣;茍無祖宗,則人將為物,而不必其為人身也。”“知有父母而不知有上帝,則狹隘偏私”,是謂“不仁”;“知有上帝而不知有父母,則等至親于行路”,是謂“不智”;皆“不可為也”。如此仁智并重,乃“孔教之精義也”。[12]按:此數(shù)語,確實道出了儒家思想的精髓。

 

煥章以為,儒家經(jīng)典亦言靈魂,但用語時有變換(“每多換字”)“故必當(dāng)會其通而觀之”:《大學(xué)》稱為“明德”,《中庸》稱為“天命之性”、“德性”、“誠”,《禮記·禮運》稱為 “知氣”,《易·系辭》稱為“精氣”,《孟子》則“名之曰浩然之氣,曰良知,曰良心,曰本心,或直稱之曰心”,皆指靈魂而言。所謂靈魂,從倫理方面說,乃是“吾心中之一最美善之部分”;從宗教方面說,則是“吾身后之不可磨滅者”?!巴混`魂,不過止有生前死后之別”。 若“能于生前善養(yǎng)之”,便如《易·系辭》所謂“精氣為物”,“身雖死而魂不滅”;若“不能善養(yǎng)”,“則身死而魂散,游魂為變矣”??捉探?jīng)典中,多言及靈魂不滅,如《禮記》中〈檀弓〉曰:“骨肉復(fù)歸于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薄唇继厣翟唬骸盎隁鈿w于天,形魄歸于地?!钡鹊?,“皆言靈魂之不滅也”??捉滩谎缘鬲z,然而有天堂之說?!对姟ご笱拧の耐酢匪^“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即“孔教之天堂也”??鬃铀^“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生以成仁”(《論語·衛(wèi)靈公》),所謂“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論語·顏淵》)等等,“皆養(yǎng)魂之學(xué)也”,“故其死也,不獨無損于魂,而且有益于魂”。若不持靈魂不滅之說,“僅以一死了事,而此外并無余物”,則此類說話即成無意義了。[13](按:所謂天命之性、德性、浩然之氣、良知等,是否即是指靈魂,大有可商榷之處。然而原初儒家經(jīng)典中,確有靈魂不滅之說。)

 

“凡宗教家言,必有報應(yīng)之說,所以勸善懲惡也。”孔教亦不例外。煥章以為:“孔教之說報應(yīng),有在于本身者,有在于子孫者。其報應(yīng)之在本身者,又分世間與出時間兩層?!背鍪篱g之報應(yīng),即靈魂之說:“為善者得‘精氣為物’之報,不善者得‘游魂為變’之報?!贝藶椤白宰髯允堋薄J篱g之報應(yīng),“又分及身及身后兩層”。及身之報應(yīng),乃所謂命;身后之報應(yīng),則是所謂名。名乃“孔教特立之大義,所以賞善罰惡者也”?!啊洞呵铩分x,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一字之褒,榮于華袞;一字之貶,嚴(yán)于斧鉞?!贝思础耙悦麨榻獭保史Q為名教。凡此亦皆為“自作自受者也”。至于報應(yīng)之在子孫者,則“莫著于《易經(jīng)》”,即所謂“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煥章認(rèn)為,這不僅是“宗教家覺世之言”,“實有科學(xué)之至理存焉”,即“遺傳性”是也?!胺e善之家,其遺傳之善性必深,又加以家庭之善教育,安得不有余慶乎?積不善之家,其遺傳之惡性必深,又加以家庭之惡教育,安得不有余殃乎?”然而亦可“純以天道之報應(yīng)言之”,此即《公羊傳》所說,“君子之善善也長,惡惡也短。惡惡止其身,善善及子孫”。即此可見“上帝之仁愛”。[14]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論語·衛(wèi)靈公》)煥章即此指出,宗教“非能自行”,“必有待于傳教者”。孔子“門人七十,弟子三千,徒侶六萬,蓋駸駸乎氣逼帝王矣”。迨至戰(zhàn)國,“孔教大行”,《韓非子·顯學(xué)》所謂儒分為八,有子張氏之儒、子思氏之儒、顔氏之儒等,“皆孔教之支派也”?!捌溆饶芰埵サ溃挚巩惗苏摺?,則為孟子與荀卿,乃“孔教之開國功臣也”。秦始皇、李斯焚書坑儒,煥章以為,其意并不在“絕滅孔教”,而是“欲私孔教于己而禁人異議”?!扒販鐫h興,百家之說猶盛”,至董仲舒“勸漢武帝罷黜百家,表章六經(jīng),而孔教始一統(tǒng)天下矣”。故“董子者,誠孔教之元勛也”。[15]

 

按:論始皇、李斯,頗有見地。史學(xué)大家呂思勉先生亦持類似看法,云:

 

焚書之議,不外乎欲齊一眾論。夫欲齊一眾論者,不獨始皇、李斯,董仲舒對策曰:“春秋大一統(tǒng)者,天地之常經(jīng),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tǒng);法制數(shù)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shù)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jìn)。邪僻之說滅息,然后統(tǒng)紀(jì)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與李斯議何異?特斯欲一之以當(dāng)世之法律辟禁,而仲舒則欲一之以孔子之道耳。孔子之道,非吏之所知,欲以此一天下,自不得不用通知古今之博士。始皇令民以吏為師,而漢武獨為五經(jīng)博士置弟子,其所以教民者異,其使之必出于一則同矣。

 

又論秦時“文學(xué)”曰:“當(dāng)時博士,蓋即文學(xué)之士為之……然則始皇非不欲用儒也,未及用而誹謗之事遽起,案問御史既希旨,諸生又傳相告引,遂至所阬者幾五百人耳。然原其初意,固與漢武無以異也。使天假之年,獲見海內(nèi)平治,如漢文、景之時者,亦未必不終用儒生,成武帝之業(yè)也。[16]

 

孔教一如其他宗教,有其統(tǒng)系,有其演化。煥章以爲(wèi),孔教可分為大同、小康兩大派:“小康之道,由仲弓傳之荀卿。及李斯用以相秦,而后世皆遵守之,其傳最永。大同之道,又分兩支,一支由有若、子張、子由、子夏傳之,而子夏復(fù)以傳于田子方及莊子。又一支則由曾子傳之子思、孟子。然大同之道,其后不傳?!倍捉讨諅鳎瑢崬閮蓾h今文之學(xué),“通天人之故,重口說之師,宗教家言,此為最著”。董仲舒及劉向,其代表也。及至魏晉,其學(xué)幾絕。古文之學(xué),則“始于劉歆,而盛于東漢”。鄭玄“集漢學(xué)之大成”,“實為古學(xué)大家”??捉讨趦蓾h,可名為“經(jīng)學(xué)時代”?!拔簳x而后,老佛并興,孔教不絕如縷”,端賴隋之王通,唐之韓愈,“略存統(tǒng)緒而已”。宋興,“孔教復(fù)振”,“周、程、張、邵,同時并起”,集大成者則為朱子,“誠孔教之馬丁路得也”?!熬C宋、元、明三朝,以及清之初期,皆可名為理學(xué)時代”。清學(xué)之開山為顧炎武,“注重考據(jù),此其所長也;反對講學(xué),此其所蔽也”?!肮是逯衅?,尚可名為經(jīng)學(xué)時代”?!凹扒逯┰欤捉趟ト?,而清亦以亡矣?!盵17]

 

“凡宗教必有教堂”,必有圣地,孔教亦然。其教堂即是學(xué)校,“或曰文廟,或曰圣廟,或曰學(xué)宮,要而言之,則孔教之教堂而已”。其圣地則為曲阜之孔林?!翱琢种?,樹皆異種,蓋孔子弟子,各持其方樹來種之者。郁蔥佳氣,萬古常新,帝王展奠拜之儀,儒生講鄉(xiāng)射之禮。嗚呼!可謂盛矣?!闭撌鲋链?,其結(jié)論是:“孔教之為宗教,固已證據(jù)確鑿,無可動搖矣?!盵18]-

 

以上所述,乃基于《孔教論》之上篇(〈論孔教是一宗教〉),從宗教定義及孔教實情等論證孔教之為宗教。下篇(〈論中國今日當(dāng)昌明孔教〉)則旨在闡釋當(dāng)今之世,孔教須昌明之故。

 

當(dāng)時頗有論者,大不以提倡孔教為然。其論據(jù)主要有二:一為孔教尊君抑民,使中國積弱;二為當(dāng)此國體更新、凡事大變之際,孔教即使有功于往昔,亦不適用于今日。對于第一點,煥章首先指出:“區(qū)區(qū)數(shù)百年間之國事,殊不足以定宗教之優(yōu)劣?!备螞r“中國之示弱于外人也,實自鴉片戰(zhàn)爭以來。以如許之短時期,置之二千余年之教統(tǒng)中,為日幾何?而謂可歸罪于孔教乎?”若必以國弱為孔教之病,則佛教之印度及猶太教之猶太已亡矣,“回教之國久已弱矣”。歐美奉耶教,今日固是盛強(qiáng),然而耶教之在古代,不能救羅馬之亡;其在今日,不能救西班牙、葡萄牙之弱,亦無救于中南美洲之亂。可見國之興衰,“原因復(fù)雜,不能執(zhí)國事之一果,而課宗教之功罪也”。[19]按:此論甚是。時至今日,尚有華人福音派傳教者,將中國近世之落后于西方,歸罪于不奉基督,聲稱凡奉耶教者,國必富強(qiáng)。殊不知今日之西方,除美國外,早已進(jìn)入后基督教時代,美國基督新教徒,近年人數(shù)亦在減少。而非洲最窮之國,不少乃崇奉耶教者(利比里亞即為一顯例)。今日韓國,固已入于富強(qiáng)之域,然而其耶教信徒,包括新、舊二教,雖人數(shù)不少,但占人口比例仍不足百分之三十;而非宗教信徒則占百分之四十六強(qiáng)。[20]足見一國之強(qiáng)弱盛衰,原因多端,錯綜復(fù)雜。而且昔日之盛,無救于今日之衰;今日之衰,亦不等于他日之不能復(fù)盛。切不可以此判定宗教之良莠。

 

煥章更認(rèn)為,歐美之強(qiáng),亦不過是最近之事,曰:

 

其所以強(qiáng)之故,在養(yǎng)民,保民,教民,通民氣,同民樂,此《論語》、《春秋》所謂重民,《孟子》所謂與民同欲,樂民樂,憂民憂也。其養(yǎng)民也,此〈王制〉、《孟子》恤窮民之義也。其保民也,《孟子》所謂保民而王也。其教民也,此〈學(xué)記〉家塾、黨庠、術(shù)序、國學(xué)之法也。其通民氣也,〈洪范〉所謂謀及庶人也。其同民樂也,則《孟子》所言文王之囿,好樂、好貨、好色皆與民同,〈易〉所謂七日來復(fù),閉關(guān)商旅不行是也。其余類是,更仆難數(shù)。

 

中國所受孔教之益,則可列舉如下:

 

廢封建而免割據(jù)之分爭,廢世卿而免貴族之壓制。不立巨子,以絕教徒之專橫。裁抑君主,以重民權(quán)之尊貴。學(xué)校遍立,選舉普通,則人人可徒步而至卿相。分田制祿,口分世業(yè),則人人可得地以養(yǎng)身家。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權(quán)獨尊,而奴隸之制廢矣。天下無生而貴者,故平等相尚,而階級之制破矣。輕徭薄賦,尚德緩刑,雖無成文之憲法,而有孔教經(jīng)義以代之。舉凡人身自由,信教自由,言論自由,出版自由,集會自由之屬,他國于近世以流血而得之者,吾中國早于二千年前,以孔子經(jīng)義安坐而得之。

 

因此可以說:“吾民享太平無事之樂者,大地上莫我比也?!倍摇按蟮刂校淠芟碛袛?shù)千年之文明而不墜者”,亦惟有中國耳。不過,中國畢竟未臻于大同之境,則因孔教終究未嘗大行?!叭欢袊械眯】狄?,皆孔教之賜也?!盵21]

 

煥章強(qiáng)調(diào),孔教不僅大有功于既往,而且絕對適用于今日。頗有論者以為,孔教以家族,而非個人為本位,故不能行于現(xiàn)代。煥章駁斥道:“〈大學(xué)〉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贝思础皞€人為單位之證”。原因在于:“人人皆天之子,亦人人為天之民。上帝之前,人皆平等而獨立,故不能以家族限之也?!睙ㄕ抡J(rèn)為,孟子之后,“孔教之正脈”乃陸(九淵)王(守仁)學(xué)派(如陸九淵聲言:“某雖不職一字,亦須還我堂堂地做個人?!保?,提倡自由兼自任:“茍心性不能自由,則無獨立自尊之氣;然茍不能自任,則其所謂自由者,必至流蕩而無所歸?!币嗉矗杭软氂凶杂傻臋?quán)利,又須作責(zé)任的擔(dān)當(dāng);“二者相需而相足也”。[22]

 

儒家最為今人所詬病者,“男女有別”是其中重要一項。所謂男女有別,似與男女平等原則相抵觸。煥章對此的解釋是:“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孔教因人情而為之節(jié)文,故特重婚姻之禮也?!倍铱鬃又?,本是主張男女平等,故曰:“妻者,齊也。”而且“孔子特立親迎之禮以敬其妻”,以至為墨子所攻擊。所謂有別,乃指男女不相混雜,與是否平等無關(guān)。根據(jù)公羊家“三世”(據(jù)亂、升平、太平)之說,男女有別,不過是據(jù)亂世之法,到了升平、太平之世,“則男女無別矣”。煥章更強(qiáng)調(diào),民國肇造,“雖未至太平世,然已為升平世,故男女之別,必當(dāng)破除,乃合于孔子有教無類之旨”;“大合男女,宣講圣教”,實為“今日之急務(wù)”。更須知,古代婚姻其實并非不自由,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不過別嫌疑,厚男女之別而已,無所謂侵人自由也。蓋據(jù)亂世之法,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幣,不交不親。親迎之前,男女既未嘗謀面,亦何從而自由結(jié)婚乎?”煥章又指出:“今之西人,可謂自由結(jié)婚矣……其結(jié)婚也,亦必稟命父母,而不然者,則謂之私奔焉。至若教堂之儀式,地方官之憑證,皆其不可少者也。故結(jié)婚之自由,實以中國為最,以其不須經(jīng)官也?!盵23]

 

按:此說大體不誤。呂思勉根據(jù)儒家經(jīng)典及社會演化,論說更精。引《禮記·曾子問》:“女未廟見而死,歸葬于女氏之黨,示未成婦。”說道:“諸侯嫁女,亦有致女之禮,于三月之后,遣大夫操禮而往,見《公羊》成公九年。何《注》說:‘必三月者,取一時,足以別貞信?!粍t古代的婚禮,是要在三個月之后,才算正式成立的。若在三月之內(nèi)分離,照禮意,還只算婚姻未完全成立,算不得離婚。這也可見得婚姻制度初期的疏松?!庇终f:“古代的婚姻,男女本可自擇。不過,‘男不親求,女不親許’(見《公羊》僖公十四年),必須要有個媒的居間;又必須要‘為酒食以召鄉(xiāng)黨僚友’(《禮記·曲禮》),以資證明罷了?;榧s的解除,也頗容易。前述三月成婦之制,在結(jié)婚三個月之后,兩造的意見覺得不合,仍可隨意解除,這在今日,無論哪一國,實都無此自由。至于尚未同居,則自然更容易。”[24]

 

煥章更進(jìn)一步幫助道,昔日中國為宗法社會,“父母尚有權(quán)以干涉子女之婚嫁。今日為軍國社會,故子女有全權(quán)以保障婚姻之自由,而父母乃不過名義上之主婚者耳。是故為今日之婚禮計,無論男女,皆宜自行擇配,擇定而告于父母;或父母代擇,而以子女之同意為主。蓋先與以擇婚之自由,然后可責(zé)以守約之義務(wù)也。其行禮也,則宜舉行親迎,男女同至孔子之廟而定婚焉。此亦婚禮之進(jìn)化也?!敝劣谌寮医?jīng)典所謂“天子娶十二女,諸侯九”云云,煥章解釋道,孔子本是主張一夫一妻之制,然而“生當(dāng)封建時代,天子、諸侯、大夫皆世襲;天子、諸侯且為國家主權(quán)之所在,其繼嗣也,所關(guān)甚大,而又不得再娶。故特許其多娶數(shù)女,使其免無子之患焉”。而且此種限度,實乃孔子改良后的制度,原來天子娶者,必不止十二,諸侯必不止九,等等。說到底,此乃“封建時代不得已之法”。而今“中國已為共和,人皆庶民,一夫一妻,乃當(dāng)然之則??鬃右环蛞黄拗疲蛇m于時用矣”。煥章更強(qiáng)調(diào),而今“從孔子之教,則擇婚之時,慎之于始,不至有易合易離之弊,而夫婦之好固矣”。[25]

 

儒家另一易為今人詬病之處,在提倡孝道。父子不能平等,有違于平等之義;使人只顧家族之私,則有損于博愛之道。煥章辨駁道:“父子之親,根于天性,故孔教篤于父子,為各教所無。蓋報施之道固如是也……夫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此本人類之常情,無分于中西。惟孔教矯正人情,而欲其終身慕父母,故特立孝義,以報父母,此孔教之特質(zhì)也。世人茍不能免于父母之教養(yǎng),則孝字即不可廢,而孔教即不能外。”所謂尚孝道,則父子不能平等,此乃不知父子之道:“夫為子止孝,為父止慈,何不平等之有?且父子之間不責(zé)善,責(zé)善尚不可,豈復(fù)有強(qiáng)權(quán)以供其濫用乎?……此父子平等之義也。從父之令,不得為孝,故當(dāng)不義則爭之。此意志之自由也?!敝劣谒^孔教重孝則近于偏私,煥章云:“夫孝弟為仁之本,以孝為始者,并不以孝為止。此正孔子因人心之同然,而教人以用愛之道……茍其親且不愛,而謬謂能愛他人,此必?zé)o之事,即能之,亦非君子之所貴也……況孔教之所謂孝,含義甚廣,無所不包,安得有弊乎?”而且家族與國家,并非不兼容?!吧w國之下不能無家,猶之中央政府之下不能無地方政府也。茍有其家,則孝字即不能免矣。至若家族主義,以歷史與地理之關(guān)系,而發(fā)達(dá)太過,此誠宗法社會之流弊,急當(dāng)矯正者。然矯正之道,非如鹵莽滅裂之徒,倡家庭之革命也?!笨傊叭瞬荒軣o父母,則孝字仍不能不講也”。[26]按:將家庭革命、社會革命付諸實踐,其結(jié)果往往適得其反。近代歷史足為明證。

 

煥章又指出,儒家君臣之道無損于自由平等的原則,云:“蓋凡同事者皆可名曰君臣也。主其事者謂之君,輔而行之者謂之臣……故君臣之倫,無可廢者也?!笨傊霸诹⒎ㄑ灾?,則人皆平等;在行法言之,則位有差等。此君臣之倫所以立也?!庇衷唬骸熬钩家远Y,臣事君以忠,何不平等之有?道合則留,不合則去,而且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何不自由之有?”至于孔子重民,而《春秋》又有尊王之說,似乎自相矛盾。煥發(fā)章解釋道,此乃“應(yīng)乎時勢之要求”,尊王即所以重民。須知孔子處于列國分爭之世,當(dāng)時的百姓,只有兵甲賦役的義務(wù),毫無權(quán)利之可言?!翱鬃佑窈?,故討大夫,退諸侯,去多君而留一君,以定天下于一統(tǒng)。其手段在尊君,而其目的在重民?!币痪f民的君主政治,與多君的貴族政治相比,“其民之苦樂,不可以道里計也”。而且君主專制乃政治進(jìn)化必經(jīng)之一個階段,“中國之弊,不在專制,而在久于專制”。而今君主改為共和,正是一大進(jìn)化。要而言之,“孔子之治法,千條萬緒,皆以重民為主。法無所謂善,民欲之即善;亦無所謂惡,民惡之即惡。”[27]按:所言至為透徹。民主政治的精髓,豈非固如是乎?

 

如此闡明儒家義理,可謂面面俱到了。然而欲昌明孔教,具體步驟不可少。煥章于是提出十一項辦法:(一)遍立孔教會,(二)特立教會籍,(三)特設(shè)教旗,(四)以孔子紀(jì)年,(五)遍祀上帝而以孔子配,(六)學(xué)校皆祀孔子,(七)學(xué)校講經(jīng),(八)來復(fù)日集眾講教,(九)慶祝孔子誕辰,(十)以教會主吉兇之禮,(十一)發(fā)憤傳教。[28]

 

按:顯然是以基督教會為借鑒,宣教與組織并行。然而儒家傳統(tǒng)中本無此類組織機(jī)構(gòu),而大多數(shù)中國人對嚴(yán)密的教會組織無多興趣,加之其時的世界,已入于所謂世俗化的時代。儒家宗教化運動最終流產(chǎn),可謂勢所必至。以基督教為藍(lán)本的孔教運動,雖未臻成功(印尼華人圈除外[29]),然而孔教(教育之“教”)及儒家思想,在海外華人中至今傳承不絕,陳煥章等粵、閩人士的大力提倡、長期耕耘,畢竟功不可沒。

 

三、理財

 

儒家嚴(yán)義利之辨,重義輕利。于是頗有人,以中國近代經(jīng)濟(jì)上落后于西方,歸咎于儒教。煥章深知,欲振興中國,發(fā)展經(jīng)濟(jì)至為重要。他遠(yuǎn)赴紐約,入哥倫比亞大學(xué)修習(xí)經(jīng)濟(jì)學(xué),當(dāng)出于這一考慮。

 

所謂經(jīng)濟(jì)學(xué),出于日本人的翻譯,煥章對此譯名,大不以爲(wèi)然,主張以“理財學(xué)”代之:

 

理財二字,始于〈系辭〉。其文曰:“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惫世碡攲W(xué)三字,實當(dāng)西文之 Economics。而日本人譯為經(jīng)濟(jì)學(xué),則兄弟期期以不可也。經(jīng)濟(jì)二字,包含甚廣,實括政界之全,以之代政治學(xué)尚可,以之代理財學(xué)或生計學(xué)則嫌太泛。吾國人向無以經(jīng)濟(jì)二字作如是解者,何必奴效日本之名詞,而不計其確當(dāng)否乎?理財二字,在吾國極古,其意義有盡人可曉,實至當(dāng)而無以易之名詞也。[30]

 

因此,其博士論文的題目便譯為“孔門理財學(xué)”了。

 

《論語·子罕》明言“子罕言利”,《孟子》首篇亦曰“王何必曰利”。而煥章以“孔門理財學(xué)”名其書,“且多至三十六卷”,若非出于附會,何從得如許多的材料?煥章對曰:“欲明孔孟不言利之真精神,當(dāng)先明公利、私利之別。私利者一己之私,公利者一羣之公。若不明公私之別,而徒執(zhí)‘不言利’三字抹煞之,此宋儒之所以誤中國也?!比松从欣盒裕趾雾毧鬃訉Υ硕嘧麝U發(fā)?!叭舴蛞涣t之公利,孔子何嘗不言哉?”先富后教,乃孔子治庶民之綱;“總括孔教全體,理財殆占一大部分”。最惡言利的孟子,以爲(wèi)有恒產(chǎn)者方有恒心,王道之始是使民有五畝之宅、百畝之田,養(yǎng)生喪死無憾,豈非正是言利?只是所言者乃一羣之公利而已。而且“醫(yī)生不以單獨之藥方治病,圣賢亦不以單獨之教義教人”。即以一己私利而言,并非人人不可言。普通小民,日用飲食本是常事,若“禁不言利,何以為生?”所以言利是“為普通人之說法”,不言利則是為“特別人之說法”。這特別的一類人便是所謂君子,亦即領(lǐng)導(dǎo)政治、社會的“在位者”。易言之,“即一種社會政策,欲均布其利于民,而食祿者不得挾勢言利耳”。這正是孔子學(xué)說的精義。所謂“天子不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寡”,只是“禁其言私利以病民”。至于“民生國計之大經(jīng)大法”,豈有禁其不言之理?須知“國家之財,有屬于君主一人之私者,有屬于一國之公者,其私者君主固不當(dāng)言,其公者固不能不言”?!昂笫啦徊臁?,“舉凡中國之財政大家,皆不免于掊擊,不以為理財,而以為聚斂,以致財政之學(xué),終不能成立,至今日而猶患貧獨甚也。能不悲哉!”[31]

 

煥章自言:“既習(xí)理財??疲蚓屠碡斠匝钥捉?,取孔教中之言理財者發(fā)明之,欲以解從前迂儒之蔽,而揭示孔子之真面目,使天下之人,知孔教之切實可行,殆如布帛粟菽之不可離也。世界之人,其有治哲學(xué)者,宗教者,倫理學(xué)者,歷史學(xué)者,政治學(xué)者,社會學(xué)者,理財學(xué)者,倘欲于中國一方面研究也,其殆不能不以是書為參考乎?!盵32]發(fā)揮孔門理財學(xué)精義以弘揚孔教的抱負(fù),在此和盤托出。

 

所謂孔門理財學(xué),首先是義與利的一致,亦即理財學(xué)與倫理學(xué)的協(xié)調(diào)?!翱捉桃詾檎嬲睦麚碛辛x,而與義抵觸的眼前利,從長遠(yuǎn)視之,它根本就不是利。義與利,這兩名詞在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只是用了不同的術(shù)語表達(dá)而已?!眹艺嬲睦?,不是金錢上的,而是義?!洞髮W(xué)》所謂“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所謂“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正是指與其失去正義,不如失去財富。孟子對梁惠王所謂,“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亦即此意。孔門以為,義即為利的原則“對全人類有效”。中國人以此原則“作為理財學(xué)的基本準(zhǔn)則”,并付諸日常實踐,此即“中國商人具有最高道德標(biāo)準(zhǔn)的原因所在”。人類進(jìn)步發(fā)展到現(xiàn)階段,“證實了義即為利的原則”,我們愈誠信、正義,便愈繁榮昌盛。就社會而言,義與利一致,但就個體而言,利與義常有沖突。所以孔子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保ā墩撜Z·述而》)因此,必須“見得思義”(《論語·子張》),“臨財無茍得”(禮記·曲禮上))。[33]

 

煥章認(rèn)為,“孔子贊成歸納法”,根據(jù)歷史事實,深知“理財為進(jìn)化之母”,理財變革(按:即經(jīng)濟(jì)變革)乃文明進(jìn)程中“最具力量的因素”,在《易·系辭》中表述最為明白。[34]宋儒理學(xué),雖亦出于〈系辭〉,然而僅“取其性理之學(xué),而遺其物質(zhì)之學(xué)”。須知“凡世界之所謂文明,大率皆物質(zhì)之文明占其大部也”。可見宋儒理學(xué)“于孔教既偏而不全,于中國遂貧而且弱”,乃“中國進(jìn)化遲滯之大原因”?!聪缔o〉中“包犧氏之王天下”一章,“即中國古代生計史”,亦即“以理財為歷史之解釋者也”。一部〈系辭〉,“最重制器利用之事”,以為形上之道與形下之器,“原來是一貫,止有先后,而非二物,舍器言道,道終不見”。故孔教近于唯物主義,“誠可以為生計世界之宗教也”。[35]

 

孔門的理財政策有二:“一曰保育政策,一曰放任政策”,以論及保育政策者為多。《易·泰卦·象辭》所謂“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即是保育論。代表保育論的是班固,其《漢書·貨殖傳序》云:“富者土木被文繡,犬馬余肉粟,而貧者裋褐不完,含菽飲水。其為編戶齊民同列,而以財力相君,雖為仆虜,猶無慍色。故夫飾變詐為奸軌者,自足乎一世之間;守道循理者,不免于飢寒之患。其教自上興,繇法度之無限也。”此乃“傷政府干涉之制廢,而自由競爭之禍烈也”。[36]可見“在孔教徒的構(gòu)想里始終存在社會主義性質(zhì)的思想,平均分配財富為最好之事,而將民衆(zhòng)劃分成窮人與富人則為最糟糕之事。這樣的理論不是共產(chǎn)主義,說得更確切點,是國家社會主義”。然而事實上,“中國政府極少采取積極政策以干預(yù)民衆(zhòng)的理財活動。從歷史上來看,政府無論在何時采取微小措施以干預(yù)民衆(zhòng)的理財活動,均以失敗告終,而極少有例外者”。煥章以為,“原因在于中國地域廣袤,而官吏任職期限短暫,民衆(zhòng)生來不愿意與政府發(fā)生瓜葛。因此,從秦朝開始,現(xiàn)代中國政府再沒有像古代中國政府那樣管理、控制民衆(zhòng)的理財活動”。[37]按:呂思勉指出,中國歷史上這一大轉(zhuǎn)變,始于王莽大改革失敗之后,政治家的眼光為之一變,“根本之計,再也沒有人提及。社會漸被視不可以人力控制之物,只能聽其遷流所至?!翁煜虏蝗绨蔡煜?,安天下不如與天下安’,遂被視為政治上的金科玉律了”。[38]

 

孔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不亦惠而不費乎?”(《論語·堯曰》)董仲舒說:“故圣人之治國也,因天地之性情,孔竅之所利。”(《春秋繁露》卷二十)此即孔門自由放任主義的原則。[39]然而孔教并無極端的放任政策,“所謂放任者,不過順民之性而已。平等自由,乃孔教之神隨;而階級制度,專利制度,保護(hù)關(guān)稅,皆孔教所排擊。故競爭之自由,為孔教所保障”。放任論的代表是司馬遷,《史記·貨殖列傳》全篇,“多發(fā)此議,故曰:‘各勸其業(yè),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不召而自來,不求而民出之。豈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驗邪?’又曰:‘能者輻輳,不肖者瓦解。’此自由競爭之效也。蓋司馬遷喜生産之盛大,故全篇皆發(fā)揮自由競爭”。然而同時“又憂分配之不平”,故于〈貨殖列傳〉篇末云:“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萬者乃與王者同樂。豈所謂素封者耶?非也?”由此可見,“仲尼之徒,無極端放任之論。而一面謀生産之大,一面謀分配之平,雙方并進(jìn),乃孔教之理財政策也”。[40]

 

經(jīng)濟(jì)學(xué)家趙岡教授認(rèn)為:“司馬遷所看到的社會與亞當(dāng)斯密所見者完全相同。‘若水之趨下’即《原富》中所說的‘不可見之手’,然而‘不可見之手’略嫌抽象,而‘水之趨下’的自然引力自動指揮市場經(jīng)濟(jì)運作,就更形象化,淺顯易懂?;谒麑ψ杂墒袌龅牧私馀c信任,司馬遷提出的經(jīng)濟(jì)政策之指導(dǎo)原則是:善者因之,其次利導(dǎo)之。政府最好不要去干擾市場機(jī)能,‘因之’,讓它去發(fā)揮其優(yōu)點。如果政府有特殊的目的要達(dá)成,最好是提出誘因式的政策措施,‘利導(dǎo)之’,通過市場機(jī)能的運作來達(dá)成目的,這也就是今天各國實行宏觀調(diào)控的基本哲學(xué)?!盵41]按:此即以調(diào)控政策濟(jì)放任政策之不足,與煥章所闡發(fā)者合符。

 

四、儒行

 

〈儒行〉為《禮記》中一篇。煥章自言:“吾昔留學(xué)紐約,開孔教會,欲于《孝經(jīng)》、《四書》外,再擇一簡明切要之經(jīng),為會友傳習(xí)之用。遍搜經(jīng)部,計無有逾于〈儒行〉者。”鄭玄〈禮記目錄〉云:“名曰‘儒行’者,以其記有道德者所行也。儒之言優(yōu)也,柔也。能安人,能服人。又儒者濡也,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睙ㄕ戮痛苏f道:

 

然則修己安人安百姓,皆可以〈儒行〉致之矣。舉凡《大學(xué)》之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皆可以〈儒行〉括之。且《大學(xué)》之作,主名未顯,篇中惟一稱“曾子曰”,兩稱“子曰”。其著作之時,更無可考?!慈逍小祫t全篇皆孔子之言。且鄭《注》明云:“〈儒行〉之作,蓋孔子自衛(wèi)初反魯時也?!薄慈逍小导葹榭鬃油砟曛?,其文又條舉而義繁,實為儒教之規(guī)條,永作圣徒之模范。以之修己,則學(xué)圣而成德;以之教人,則成物而濟(jì)世。誠最可寶貴之教典也。黃道周先生曰:‘〈儒行〉以弘毅為本,以任重致遠(yuǎn)為務(wù),與窮達(dá)不變,造次顛沛不離同旨……凡《論語》所論古近行事,與孟子所論圣人丈夫,先后合節(jié)也。東漢諸儒,推準(zhǔn)〈儒行〉,以為人極。其時武人稺子,皆能特立砥礪,不藉誦說,有以自見,使大梟巨雄,如卓、操之徒,尚僶勉以畏名士。宋儒高閌,溺于時尚,不知力行求仁之說,以為〈儒行〉一篇,不宜與《大學(xué)》、《中庸》并稱。此未知求仁之貴精,力行之未易也?!瘑韬?!黃先生之論卓矣。故吾特在《小戴禮記》中,抽出〈儒行〉,撰為《淺解》,以便講習(xí)。[42]

 

煥章提倡〈儒行〉的宗旨,在此揭示無余,以為〈儒行〉的根本是“弘毅”二字。惟有弘毅,方能任重致遠(yuǎn),方能窮達(dá)不變,方能造次顛沛不違于仁,方能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依照〈儒行〉去做,即使學(xué)問不深者,亦能砥礪節(jié)操,有以自見。求仁須力行,貴精貴一,非僅誦說章句所能濟(jì)事。〈儒行〉一篇,簡明切要,乃“儒教之規(guī)條”,行為的準(zhǔn)則;既能以此修己,又能以此教人。故特為撰寫淺白易懂的注釋,以供社會教育之需。

 

〈儒行〉記孔子答哀公問,有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強(qiáng)學(xué)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其自立有如此者?!睙ㄕ陆忉尩?,此節(jié)“明儒者立身之事”。所謂強(qiáng)學(xué),煥章以為,即是“力學(xué)”;“弱為六極之一,勇為三達(dá)德之一,故學(xué)必貴強(qiáng)”。學(xué)則不尚空言,當(dāng)以“忠信”為主。須知“知而不行,等于不知;行而不力,等于不行;故力行尚焉”。[43]

 

〈儒行〉又曰:“儒有委之以貨財,淹之以樂好,見利不虧其義;劫之以眾,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鷙鳥攫擊,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往者不悔,來者不豫;過言不再,流言不極;不斷其威,不習(xí)其謀。其特立有如此者?!睙ㄕ玛U釋道,此節(jié)“明儒者挺特而立,有異于眾之事”。云:“言儒者雖見劫見沮,以致于死,終不更改其所守之志,以茍從人而免死也。所謂見危受命,臨難無茍免也。”至于“不程勇者”,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據(jù)《文選·辯命論·注》,以為當(dāng)作“不程其勇”。煥章云:“言儒者若逢鷙猛之蟲,則身往攫搏之,不程量其武勇堪當(dāng)與否。見重鼎則引之,不豫前商量己力堪引與否……搏猛引重,喻艱難之事。言儒者勇于任事,雖險阻艱難,而當(dāng)之則往,遇之則行,富于冒險精神,不豫度量也。”[44]

 

〈儒行〉又曰:“儒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爲(wèi)干櫓;戴仁而行,抱義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其自立有如此者。”煥章闡釋道:

 

夫天下之最強(qiáng)有力,而可侵人之自由者,莫甚于政治。有暴君之政,有暴民之政。暴君不過一夫,雖暴終屬有限,尚易避之。暴民則滔滔皆是,荊天棘地,令人無所容身。若遇暴政而能不更其所,則可謂能保護(hù)自由矣……不更其所,即不失其自由也。然欲不失其自由,須以忠信禮義仁義為本,此乃自立之具也,即保守自由之工具也。茍人人能不更其所,則雖有暴政,亦可以推翻之而革其命矣。特患人不能自立,專視強(qiáng)權(quán)為轉(zhuǎn)移,一有暴政,則靡然從風(fēng),沁沁俔俔,為吾道羞。不肖者既助紂而爲(wèi)虐,即素號賢者,亦養(yǎng)癰以成患。故暴政之所以得行,皆因國民之更其所而不能自立,有以縱成之也。茍以忠信禮義仁義為保衛(wèi)自由之工具,彼暴君與暴民,豈敢侮予哉?此節(jié)“自立”二字與前文同,但其意不同。前言強(qiáng)學(xué)力行而自修立,此言獨守仁義而不改變也。[45]

 

按:所強(qiáng)調(diào)的是特立獨行,不隨強(qiáng)權(quán)而轉(zhuǎn)移,不因暴政(尤其是所謂暴民之政)而改變?!慈逍小狄黄木?,正是如此。

 

菿漢大師章太炎,對于建立孔教,嚴(yán)加駁斥。有曰:“宗教至鄙,太古愚民行之,而后終已不廢者,徒以拂俗難行,非故葆愛嚴(yán)重之也。”“舜敷五教,周布十有二教”,其所謂教,“乃有司教令”,類似“今世社會教育”,并非宗教??鬃颖救?,則“不語神怪,未能事鬼”;孔氏書之所以“時稱祭典”者,“以不欲高世駭俗,則不暇一切糞除,亦猶近世歐洲諸哲,于神教尚有依違”。[46]可謂與康有為、陳煥章師弟截然異趣。然而對于〈儒行〉,煥章與太炎,看法絕相類似。

 

太炎晚年,大力提倡〈儒行〉,著重“勇氣”或“氣節(jié)”。云:“講明《孝經(jīng)》、《大學(xué)》,人之根本已立,然無勇氣,尚不能為完人,此余之所以必標(biāo)舉〈儒行〉也?!倍未袄韺W(xué)先生卻不甚重視氣節(jié)”,正因“輕視氣節(jié)之故”,“宋亡,而比跡馮道者,不知凡幾”?!叭缃褓寥斯麥缰袊瑖吮M如東漢儒者,則可決其必不服從;如為南宋儒者,吾知其服從者必有一半。是故欲求國勢之強(qiáng),民氣之尊,非提倡〈儒行“不可也。”[47]

 

煥章注重的,是保持勇氣,“不更其所”,不向暴政(尤其是暴民之政)屈膝。而太炎強(qiáng)調(diào)的,則是堅守氣節(jié),絕不服從外國侵略者的統(tǒng)治。二人的言論,時節(jié)因緣不同,著眼處自亦有異。然而重視氣節(jié),提倡從道不從勢的自立精神,則并無二致也。

 

五、后案

 

煥章努力于建立孔教或復(fù)興儒學(xué),絕不是開倒車,更不是鼓吹宗教原教旨主義,而是注入了相當(dāng)?shù)默F(xiàn)代因素。大力闡揚孔門理財原理,以為儒家經(jīng)典認(rèn)定理財為進(jìn)化之母;指出儒家反對言利,所著眼的乃是食祿者不得挾勢爭利,私利不可違背正義;認(rèn)為孔教之正脈是提倡自由兼自任的陸王學(xué)派。即此諸端,灼然可見其旨趣。

 

闡明理財原則,重視氣節(jié),顯然是鑒于當(dāng)時中國積貧積弱而提出的主張,旨在改良社會,再造國家,發(fā)揚華夏文明于世界。然而須知,陳煥章一如其師康有為,絕非國族主義者。在其心目中,孔子生于華夏,孔教起于先秦,本是時節(jié)因緣;孔教之所主張,猶如佛、耶諸教,乃普世性的,適用于全體人類?!犊捉陶摗妨谐觥纯捉虒碇M(jìn)化〉一節(jié),略舉下述七項:[48]

 

一、混合全球(即所謂“破除國界”)

 

二、變化種色(按:指消弭種族之見)

 

三、大振女權(quán)

 

四、同為天民(即所謂“破除家界”,“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

 

五、公營生業(yè)(“此近世所謂社會主義”)

 

六、博愛衆(zhòng)生

 

七、同止至善

 

足見其遵循康有為《大同書》的主張,目標(biāo)為破除國家、民族、家庭、性別等等的界限,最終消弭人我之見,與全體人類共進(jìn)于至善之域。

 

【參考文獻(xiàn)】

 

[1][1][1] 參看鄭則民〈陳煥章傳〉,載李新、孫思白主編《中華民國史資料叢稿·民國人物傳》第二卷(北京:中華書局,頁393-399。見:http://baike.baidu.com/subview/563421/13112337.htmhttp://baike.baidu.com/subview/563421/13112337.htm;

 

http://books.google.com.sg/books/about/The_Economic_Principles_of_Confucius_and.html?id=VbpbBz_NtUUC&redir_esc=yhttp://books.google.com.sg/books/about/The_Economic_Principles_of_Confucius_and.html?id=VbpbBz_NtUUC&redir_esc=y 。

 

[2] 陳煥章〈孔教會序〉,《孔教論》附錄(上海:商務(wù)印書館,民國二年;《民國叢書》第四編第2種,影印原刊本),頁96。

 

[3] 韓華〈陳煥章與民國初年的孔教運動〉,《近代史研究》,2002年第3期,頁191。

 

[4] 同上,頁213-221。

 

[5] 〈孔教會序〉,載《最近康南海文集》(臺北:文海出版社,1972年,《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80紀(jì)),頁436。

 

[6] Rodney L. Taylor, “The Religious Character of the Confucian Tradition,” Philosophy East and West, 48.1 (Jan. 1998): 80-84.

 

[7][7] 陳煥章,《孔教論》,頁2。

 

[8] 同上,頁3-5。

 

[9][9] 同上,頁5-7。

 

[10] 同上,頁7-9。

 

[11] 同上,頁9-15。參看《孔教論》卷首李佳白諸人序文。煥章應(yīng)李佳白之邀,在其主持之尚賢堂演說孔教,《孔教論》一書,即根據(jù)此演講而成。

 

[12] 《孔教論》,頁15-22。

 

[13] 同上,頁22-23。i

 

[14] 同上,頁23-25。

 

[15] 同上,頁25-26。

 

[16]《呂思勉讀史札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中冊,頁563,696。

 

[17] 《孔教論》,爺26-27。

 

[18] 同上,頁27-28。

 

[19] 同上,頁,29。

 

[20] http://en.wikipedia.org/wiki/Religion_in_South_Korea。

 

[21] 《孔教論》,頁30-31。

 

[22] 同上,頁31-32。

 

[23] 同上,頁32-34。

 

[24] 呂思勉《呂著中國通史》(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2年),頁15,17。

 

[25] 《孔教論》,頁34-35。

 

[26] 同上,頁36-38。

 

[27] 38-43。

 

[28] 同上,頁59-62。

 

[29] 印尼孔教會,今日已儼然成一宗教組織,與耶、囘、佛并立,為六大宗教之一。參看:http://en.wikipedia.org/wiki/Religion_in_Indonesia,及http://en.wikipedia.org/wiki/Confucianism_in_Indonesia。

 

[30] 〈孔門理財學(xué)旨趣〉,《孔教論》附錄,頁69。

 

[31] 同上,頁67-68。

 

[32] 同上,頁68-69。

 

[33] 陳煥章著、韓華譯《孔門理財學(xué)》(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頁63-65。

 

[34] 同上,頁79-81。

 

[35] 〈孔門理財學(xué)之旨趣〉,頁71-72。

 

[36] 同上,頁74。

 

[37] 《孔門理財學(xué)》,頁112-113。

 

[38] 《呂著中國通史》,頁369-370。

 

[39] 《孔門理財學(xué)〉,頁113-114。

 

[40] 〈孔門理財學(xué)之旨趣〉,頁74-75。

 

[41] 趙岡〈編戶齊民的市場經(jīng)濟(jì)〉,《薪火集:傳統(tǒng)與近代變遷中的中國經(jīng)濟(jì)(全漢升教授九十榮慶祝壽文集)》(臺北:中央研究院,2001年),頁96。

 

[42] 陳煥章《儒行淺解》(美國舊金山:趙宗壇印本,1928年),卷首,〈自序〉,頁5-6。

 

[43] 上書,頁5。

 

[44] 同上,頁9-10。

 

[45] 同上,頁11-12。

 

[46] 章太炎〈駁建立孔教議〉,《太炎文錄》卷二,收入〈章太炎全集〉第四冊(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頁194-195,197。

 

[47] 〈國學(xué)之統(tǒng)宗〉(一九三三年三月十四日在無錫國專演講),收入章念馳編《章太炎演講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頁346-347。

 

[48] 《孔教論》,頁4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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