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由自治的名義在北大立座孔子像(秋風)
欄目:北京大學立孔子像
發(fā)布時間:2010-03-14 0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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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中秋
作者簡介:姚中秋,筆名秋風,男,西元一九六六年生,陜西人士。現(xiàn)任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guān)系學院教授,曾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高研院教授、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教授。著有《華夏治理秩序史》卷一、卷二《重新發(fā)現(xiàn)儒家》《國史綱目》《儒家憲政主義傳統(tǒng)》《嵌入文明:中國自由主義之省思》《為儒家鼓與呼》《論語大義淺說》《堯舜之道:中國文明的誕生》《孝經(jīng)大義》等,譯有《哈耶克傳》等,主持編譯《奧地利學派譯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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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張祥龍教授倡議,北大應當在校園豎立孔子塑像,這是一個很合理的提議。不用講孔子在中國思想史、文化史上的意義,單是從教育的角度看,北大校園里就應當有一座孔子的塑像。
中國的大學其實應當有兩個淵源,顯性的淵源是西方的大學傳統(tǒng),這在今天看得非常明顯,大學的基本架構(gòu)模仿自西方,不論是上個世紀人們熱衷學習的德國大學傳統(tǒng),還是近來各地爭相模仿的美國大學傳統(tǒng)。
但其實,中國的大學應當還有另一個較為隱晦的傳統(tǒng),即中國“大學”(太學)、書院傳統(tǒng)。北大與太學的關(guān)系最直接,它是政府直接設立、管理的學術(shù)教育機構(gòu)。這樣的政、學關(guān)系在權(quán)力的控制欲望比較強烈的時候,是很容易扭曲大學精神的。因而,作為中國大學的象征,北京大學并未能始終如一地保持其學術(shù)與教育上的獨立性。
今天,人們已經(jīng)意識到,大學自治是大學成為大學的關(guān)鍵所在,并且?guī)缀醪患偎妓鞯匕堰@一觀念及相關(guān)制度安排追溯至西方大學。西方大學的自治制度確實自中世紀即發(fā)育成熟,但是,早在這之前一千多年,孔子就已經(jīng)創(chuàng)造了一種自治的、自由的學術(shù)-教育制度。
是的,孔子創(chuàng)造了一所自由而自治的大學。孔子與他的學生們組織成了學術(shù)-教學共同體,這里的一切均與權(quán)力無關(guān),一切教學、研究、寫作事務,完全由孔子與他的學生自行決定。人們可以說,孔子是幸運的,那時的天子、諸侯、世卿大概還沒有想到要控制學術(shù)、教育,或者因為他們忙于征戰(zhàn),而無暇控制教育、學術(shù),或者他們本來就相信,孔子和他的學生們影響享有這種自治的權(quán)利。
因此,孔子的教學、研究、寫作是自由的。他們可以自由地討論一切問題??纯础墩撜Z》,里面有很多對現(xiàn)實政治、制度的討論和抨擊。這里可能有一個經(jīng)濟條件:孔子的大學在經(jīng)濟上是獨立的,依賴學生的學費,可能還依賴一些富裕學生家庭的捐助。
自孔子之后,即便到了戰(zhàn)國,各邦國迅速地走向?qū)V浦髁x、軍國主義,但學術(shù)、教育仍然是自由而自治的??组T一系仍然在自由地維系著其自治的大學,其他一些有影響力的“諸子”也都與其學生結(jié)成了一個自治的教育-學術(shù)共同體,像墨子,甚至帶有傳授實用技藝的行會的色彩。
根本性變化發(fā)生在秦滅六國之后,那些自治性大學同樣被消滅,焚書坑儒,“以吏為師”,設博士之位,學術(shù)、教育國家化。以后的太學不可能是自治的,即便是宋以后興起的書院,為維持生存,也必須與官府合作。
因此,如果今天中國的大學要走向自治,那么,其本土的精神淵源就不是太學、甚至也不是書院,而是孔子??鬃拥拇髮W做到了真正的自治,他的秘密在哪里?這恐怕是一切關(guān)心大學自治理念與制度的人們應當考慮的。假如北大人有這樣的價值追求,那么,他們就該回到孔子,在北大豎立一座孔子塑像,面對孔子去思考自己該做些什么。
對于置身于商業(yè)化浪潮中的當代中國大學來說,孔子大學還有另外一層價值:孔子辦大學,不是要讓他的學生們服務于諸侯們暫時的政治、經(jīng)濟目標,相反,那所偉大的大學是要培養(yǎng)出具有價值追求的精英,孔子要讓他的學生們在那個禮崩樂壞的時代堅守人文主義的理想,在專制主義已經(jīng)在地平線上升起的時代致力于馴化權(quán)力。
當然,大學只有自治,才有可能發(fā)揮這樣的價值守護功能。既然如此,那么,在北大豎立孔子塑像的事,其實也不需要自上而下地進行。相反,張祥龍教授可以自行約集校友及對此感興趣的社會人士,籌措資金,設計和豎立塑像。這樣的程序才合乎孔子的自由精神。
深圳商報 2008年0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