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江榮】鄉(xiāng)賢張振珂：亂世中東陽文脈的守護者
鄉(xiāng)賢張振珂：亂世中東陽文脈的守護者
作者：胡江榮
來源：“石洞飄遺芳”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六年歲次乙巳三月廿五日辛酉
耶穌2025年4月22日
按：浙江省東陽市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公元195年（東漢興平二年）建縣，1988年撤縣建市，迄今已有1800多年的歷史，素有“婺之望縣”“歌山畫水”“三鄉(xiāng)一城”的美譽(“教育之鄉(xiāng)、建筑之鄉(xiāng)、工藝美術之鄉(xiāng)和影視文化名城”)。編者認為“建筑之鄉(xiāng)、工藝美術之鄉(xiāng)和影視文化名城”是直接經(jīng)濟實力，東陽因此名列全國投資競爭力百強縣第42位，而“教育之鄉(xiāng)”則是根本和持續(xù)發(fā)展的動力。在石洞書院等百余座書院的接力下，東陽人文薈萃，英才輩出。歷史上，東陽進士題名共有305人。早在1989年，《人民日報》贊譽東陽“百名博士匯一市、千位教授同故鄉(xiāng)”。三十年后，東陽人才呈現(xiàn)“十百千萬”的盛況，有東陽籍院士14人，高校校長、科研院所領導100多人，博士1300多人，教授和教授級高工10000多人。梅貽琦先生說“大學之大，非有大樓之謂也，乃有大師之謂也”。編者曾和浙江省文史研究館王永昌館長討論，認為傳統(tǒng)書院復興在活不在建，難點是“學者要有境界，山長更要有格局”。因此提議深入研究全國書院人物，譬如石洞書院的郭欽止三代人創(chuàng)辦七座書院開創(chuàng)教育連鎖，其后各朝代六次重修堅持辦學培養(yǎng)數(shù)萬人才的民辦教育壯舉。本文介紹的張振珂力主白云書院和忠清書院中興，同樣當為世人所永久懷念。
張振珂故居
晚清鄉(xiāng)賢張振珂：亂世中東陽文脈的守護者
胡江榮
在歷史的長河中，晚清時期無疑是一個動蕩不安、充滿挑戰(zhàn)的時代。然而，在這片風雨飄搖的土地上，仍有許多默默無聞卻胸懷大義的人士，他們以自己的力量守護著文化的火種。其中，來自浙江東陽馬宅鎮(zhèn)雅坑村的張振珂（1820—1889），便是這樣一位值得銘記的鄉(xiāng)賢。他用三十年光陰重建書院、修復祠堂、整理文獻，為東陽乃至整個中華文化留下了珍貴的精神財富。
一、家世淵源與隱逸初心
張振珂出身于一個兼具忠義傳統(tǒng)與深厚書香底蘊的家族，其先祖可追溯至東陽縣令張潮。自始祖起，張氏家族便以崇文重德聞名鄉(xiāng)里。其中，裔孫張志行尤為杰出，他文才出眾，曾考中舉人，卻因在殿試時直言時弊而觸怒權貴，最終選擇返鄉(xiāng)歸隱。紹興三年（1133年），朝廷因其“力學有行，鄉(xiāng)里推服”，三次征召入仕，但張志行皆婉言謝絕，并賦《辭聘》詩明志：“自有夔龍熙帝載，山中容我作巢由?！背⒏衅涓邼嵠沸?，特賜號“沖素處士”。自此，張志行歸鄉(xiāng)后致力于推動家學發(fā)展，為家族種下了綿延不絕的文脈種子。此后，尊師重教之風在張家蔚然成風。
張家先祖中，明朝贈禮科給事中的康一公在婺州（今金華）修建試館，為家族子弟提供優(yōu)越的學習條件。張家人才輩出：黃門公以清廉聞名，夏山公以道學傳世，忠敏公以忠烈顯揚，太史公以文章著稱。他們或考中舉人，或入選翰林，或任職六部，科舉功名代代相繼，彰顯了家族的文化傳承與社會影響力。至廿三世孫張從信時，家族從托塘遷居雅坑，枝繁葉茂。其間，張從信主持修建雅溪橋等公益設施；張振珂祖父張洪濟擴建別廟，其父張德選更為殿堂題名“敦睦堂”，奠定了家族文化根基。
張振珂自幼便深受家族優(yōu)良教育熏陶，青年時期師從金盤王璜溪等名師，學業(yè)精進。二十七歲時，他筑室于香鸞山洞，藏書上萬冊，潛心研讀典籍，同時與東陽吳品珩、永康應寶時等金華八駿論道談經(jīng)，學問日臻成熟。張家世代恪守“四勿”家訓：“秉禮而著為孝，勿以非禮辱先；本禮而發(fā)為慈，勿以非禮啟后；從禮而見為義，勿以非禮任事；由禮而廣為仁，勿以非禮接人。”這段簡短卻深刻的家訓，不僅成為張振珂為人處世的行為準則，也貫穿了他一生的行動軌跡。正如他在《香鸞山館試草》中所言：“閉門即是深山，讀書隨處凈土?！边@種隱逸生活持續(xù)近二十年，直至咸豐三年（1853年），因仙居匪患波及東陽，張振珂方才走出山林，投身更廣闊的社會事務之中。這一轉(zhuǎn)變，既體現(xiàn)了他個人命運的轉(zhuǎn)折，也折射出家族精神在他生命中的深遠影響。
二、烽火中的文化救贖
當年洪秀全攻戰(zhàn)婺州，試館毀于大火，只剩斷壁殘垣。當年副貢張鉉公路過遺址時曾作《行館記》，殷切期盼子孫能為此重建。道光十七年（1837年），由張振珂父親主持，選族中青選、精選、德鋒、卓然、一鑒等人重建婺州試館。其父親在重建的第二年不幸離世，由張振珂繼而主持完成，并撰寫了《重建金華試館記》。
咸豐五年（1855），當戰(zhàn)火焚毀了白云書院，使其“棟宇傾頹，典籍散佚”時，張振珂聯(lián)合金志仁、盧鈺等鄉(xiāng)紳籌資重建。這一工程歷時十年，最終不僅修復了景行堂祭祀許謙、張國維等鄉(xiāng)賢，還增置學田四十畝，延聘名師、制定學規(guī)，使書院成為“戶外恒滿”的求學圣地。同治三年（1864），他又主持修建忠義祠、節(jié)烈祠，祭祀同年間殉難忠烈，延續(xù)地方文脈。
東陽市白云書院
同治十年（1871），五十一歲的張振珂在黃大戶村原張氏義塾舊址倡建忠清書院。盡管首期工程于次年毀于臺風，但仍在同治十三年（1874）完成講堂、齋舍等主體建筑。在管理方面，他參用朱熹《白鹿洞書院學規(guī)》，設立“同文會”“興文會”管理院產(chǎn)，開創(chuàng)了制度化的書院管理模式。其族弟張炳榮在《忠清書院志》中記載：“始自庚午（1870）逮庚辰（1880），十一年終如始”，充分展現(xiàn)了張振珂在困境中辦學的堅韌精神。
除了修建書院外，張振珂還繼承了祖輩義行文化，積極參與家鄉(xiāng)公益事業(yè)。例如，道光年間饑荒時，其祖母馬氏曾捐糧五百余石賑災。張振珂與其兄張烒珂耗時13年建成夏山大橋；與兄張景珂費時19年筑成歌山大橋。這些基礎設施的建設，極大地改善了當?shù)鼐用竦纳顥l件，同時也彰顯了張振珂一家對社會的責任感和奉獻精神。
三、精神遺產(chǎn)的現(xiàn)代傳承
張振珂晚年仍致力于文獻整理工作。光緒六年（1880），他又主持修葺東陽學宮，臨終前仍在籌編呂祖謙年譜。他的故居“四份廳”現(xiàn)存有《香鸞齋試草》《金剛經(jīng)如如解》等手稿，印證了其“讀書須身體力行”的治學理念。2020年張振珂誕辰200周年紀念活動上，著名科學家潘建偉院士坦言家族“明理求真”傳統(tǒng)對其科研的影響，這與張振珂“不求顯達但求明理”的訓誡形成了跨越時空的呼應。
當代學者研究顯示，張振珂構(gòu)建的“家訓、書院、文獻”傳承體系，與東陽“宋韻”文化中的婺學精神一脈相承。他重修的忠清書院歷經(jīng)146年發(fā)展，如今已成為湖溪高級中學，培養(yǎng)出北伐名將金佛莊、省委書記張云川等眾多英才，印證了以明理育人為首要的教育理念。此外，張振珂主持重建的張氏別廟在抗戰(zhàn)時期庇護了東陽中學師生，成為教育火種的庇護所。他刊印的《忠清書院志》《東陽鄉(xiāng)賢錄》，則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地方記憶。
四、文化擔當?shù)膶嵺`典范
從香鸞山洞的孤燈黃卷到忠清書院的書聲瑯瑯，張振珂用一生詮釋了傳統(tǒng)士人的文化擔當。他不僅是一位學者，更是一位行動者。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他以個人的力量推動了地方文化的復興和發(fā)展。無論是修復祠堂、重建書院，還是修橋賑災、整理文獻，他的每一步都體現(xiàn)了對傳統(tǒng)文化的敬畏和社會責任感。
張振珂的一生，是晚清知識分子面對時代巨變時的一種典型選擇。他沒有選擇逃避或妥協(xié)，而是以實際行動捍衛(wèi)和弘揚了家鄉(xiāng)的文化傳統(tǒng)。他的努力不僅保護了東陽的文脈，更為后人樹立了一個光輝的榜樣。正如其手訂《忠清書院志》所言：“將以先賢之矩護作后學之津梁”，這種將個人修養(yǎng)與文教傳承相結(jié)合的實踐，為當代文化遺產(chǎn)保護提供了重要的歷史鏡鑒。
五、永恒的文化精神財富
張振珂的故事，不僅是東陽地方史的一部分，更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亂世中頑強生存的縮影。他用自己的智慧和毅力，為后人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今天，當我們回顧這位鄉(xiāng)賢的事跡時，不僅應銘記他的貢獻，更應從中汲取力量，繼續(xù)傳承和發(fā)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張振珂的名字，將永遠鐫刻在東陽乃至整個中華文化的歷史長河中。他的一生，為我們展示了如何在逆境中堅守信念，如何在平凡中創(chuàng)造偉大。他的事跡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們，無論身處何種境遇，都要懷揣對文化的熱愛與敬意，為社會的進步貢獻力量。讓我們共同銘記這位杰出的鄉(xiāng)賢，讓他的精神在新時代中繼續(xù)閃耀光芒。
雅坑村
作者胡江榮：
浙江東陽人，高級經(jīng)濟師，光榮浙商導師，中國楹聯(lián)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浙江省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