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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來作者簡介:陳來,男,西元一九五二年生于北京,祖籍浙江溫州。一九七六年中南礦冶學院(現(xiàn)名中南大學)地質(zhì)系本科畢業(yè)。一九八一年北京大學哲學系研究生畢業(yè),哲學碩士。一九八五年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研究生畢業(yè),哲學博士。一九八六年任北京大學哲學系副教授,一九九〇年任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F(xiàn)任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生導師,全國中國哲學史學會會長,中央文史館館員、國務院參事。著有《朱熹哲學研究》《宋明理學》《古代宗教與倫理》《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現(xiàn)代儒家哲學研究》《孔夫子與現(xiàn)代世界》《近世東亞儒學研究》《仁學本體論》《中華文明的核心價值》《儒學美德論》《儒家文化與民族復興》等。 |
歷史自覺和文化主體
——《吹沙集》讀后
作者:陳來
來源:《讀書》
時間:西元2008年5月
(巴蜀書社,2007年7月出版)
郭齊勇教授寄給我一套《吹沙集》,并希望我寫一點讀后感,對此我頗感踟躇。因為,《吹沙集》作者門下有很多學生,他們不僅與作者相知很深,而且對《吹沙集》也都有深入的研究。比起他們來說,對此書表示一些看法,我應當是沒有什么資格的。那么,我又為什么同意寫這篇“書評”呢?這是因為,在我看來,《吹沙集》的作者是中國哲學史研究領域的一位著名前輩學者,他對中國哲學史的研究具有相當?shù)拇硇?,而我作為這一領域的中年學者,理應在對前輩學者表示敬意的同時,重新學習他們的學術經(jīng)驗,尤其在方法論的反思方面,以求作進一步的思考。不過,由于我的了解可能比較粗淺,甚至主觀性較強,因此,以下所說,與其說是評論,更不如說是一種個人的讀后感才恰當。
01
《吹沙集》共三冊,是著名學者武漢大學教授蕭萐父先生專著之外的論文集,其中《吹沙集》收入的主要是作者80年代的文字,以關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歷史接合點問題為中心;《吹沙二集》收入的主要是作者90年代的文字,以世界多極化發(fā)展、東西文化學術交流融合為背景;《吹沙三集》收入的則主要是作者新世紀以來的文字,以闡發(fā)文化的多元發(fā)生、多極并立、多維互動為基調(diào)。可以說,《吹沙》各集的重點變化,鮮明地顯示出作者的哲學思考與時代思潮密切結合的特色。
在全部三冊《吹沙集》中,廣泛地包含了作者從先秦到現(xiàn)代,有關儒、釋、道各家哲學思想的具體研究,顯示了作者很高的研究水平。但在我看來,蕭先生的學術研究與思考中,有關中國哲學史研究中大問題的用心思考尤值得讀者關注。事實上,三十年來,蕭先生用力最為突出的是兩點,一個是對“中國早期啟蒙思潮”的闡發(fā),一個是對中國哲學史方法論的研究。他晚年在《明清啟蒙學術流變》跋語中自己說,自50-60年代在從哲學到哲學史的專業(yè)轉向以來,其研究的主要注意力是在“關于歷史和邏輯相統(tǒng)一的分析方法,以及歷史的發(fā)展只有到特定階段才能進行自我批判和總結性反思”這兩方面。他對“中國早期啟蒙思潮”的研究的影響,不僅在于幾十年來堅持以此種觀點進行王船山哲學的個案研究,更主要在于對這一大歷史問題的宏觀把握。因此,不管我們是否完全贊同作者在這兩大問題上的主張,對作者在這兩大方面的工作給予再思考,才是對作者的最大尊重。因限于篇幅,本文則只側重于前者。
在八十年代的文化討論中,曾出現(xiàn)各種不同的文化論主張,如“徹底重建”、“西體中用”、“儒學復興”等等。蕭先生的主張被歸納為“哲學啟蒙”。在蕭先生看來,僅僅用“哲學啟蒙”來概括他的思想,似乎不知所云,對此,他自己的最簡略的表述是“從中國17世紀以來曲折發(fā)展的啟蒙思潮中去探尋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化的歷史接合點”。(57)所謂17世紀啟蒙思潮,蕭先生所指的是明末清初以顧、黃、王等代表的人文主義思潮,并認為這一思潮是以反道學為其特征。對于此種觀點,學術界并沒有一致的意見,如80年代后期以來有不少學者以“實學思潮”來概括對這一思潮的理解。所以,我讀蕭先生此書,關注點不在乎是不是,或有沒有這樣一個啟蒙思潮,而更關心的是蕭先生提出這一看法背后的問題意識。我覺得這一點在以往談《吹沙集》的時候,似注意不夠,而從這里進入,則可能使我們多一個理解作者的角度。
02
“歷史接合點”的問題是怎樣提出來的呢?我以為這是和蕭先生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上的思考分不開的。蕭先生的名作《中國哲學啟蒙的坎坷道路》是蕭先生論述這一問題的代表作,此文寫于80年代初,其中還沒有涉及“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問題。在這篇論文中他指出,確定意義的“啟蒙哲學”,應僅就其與資本主義萌芽發(fā)展相適應,作為封建舊制度崩解的預兆和新思想興起的先驅(qū)這一特定含義來確定它的使用范圍,其實質(zhì)是一個社會未達到崩潰但矛盾又已充分暴露條件下進行的自我批判。(《吹沙集》頁14,以下只注頁碼)蕭先生要問的問題是:“中國思想是否有過這樣的哲學啟蒙或文藝復興?如果有,它的歷史起點在哪里,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特殊道路?”(11)對此,蕭先生的回答是肯定的,并明確指出這一中國的哲學啟蒙始于明清之際的黃宗羲、王夫之、顧炎武等。
那么,除了對王夫之等思想家在思想史事實的認知之外(我們知道以王夫之思想為啟蒙思想說最早由侯外廬在40年代初已加提倡),這種確認中國有啟蒙思潮,而尋求“歷史起點”的問題意識背后,又有什么樣的深層意識呢?我們在這篇《道路》中可以看到一些跡象,那是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歷史分析的解讀,特別是通過對列寧關于“民族自豪感”論述的解讀而表現(xiàn)出來的:“列寧在1914年回顧俄羅斯民族的傳統(tǒng)時,曾指出:‘我們看到沙皇劊子手、貴族和資本家蹂躪、壓迫和侮辱我們美麗的祖國而感到無限痛心’,但應‘滿懷民族自豪感’,因為在大俄羅斯人民中間,‘產(chǎn)生了拉吉舍夫、十二月黨人、七十年代平民知識分子革命家’,產(chǎn)生了工人階級政黨并‘證明了它能給人類做出為自由和社會主義而斗爭的偉大榜樣’。至于列寧對赫爾岑、車爾尼雪夫斯基、托爾斯泰的歷史評價和對他們世界觀矛盾的辯證分析,更達到了很高的科學水平。從經(jīng)典作家這些示范性的論述中,理應得到啟示,應當以什么樣的歷史感和科學方法來總結自己民族的歷史傳統(tǒng)?!埃?8-19)其實,我們知道,列寧的《大俄羅斯人的民族自豪感》文中所強調(diào)的是自由、平等和革命精神,而在蕭先生的解讀中顯然是從“民族自豪感”這個概念的一般意義上來理解的,因此,這里所說的“歷史感”,也是關聯(lián)著民族自豪感的一種對自己民族歷史傳統(tǒng)的重視。(他在另一處論及這一點時,甚至認為這反映了列寧的“歷史感情”,見頁408)換言之,蕭先生對“滿懷民族自豪感”的敏感,使他在轉述列寧的論述時強調(diào)了自己的理解和呼應,這應當是中國學者在學習、領會馬克思主義時的一種主動的選擇。因此,蕭先生在此文的結論中提出:“以科學態(tài)度進行中西哲學的對比,認真地分析歷史形成的國情,應當珍視自己民族遺產(chǎn)中固有的真正的優(yōu)秀思想傳統(tǒng),……這對于我們弄清馬克思主義哲學在我國的生根發(fā)展的思想土壤和歷史形成的邏輯起點,都會有一定的意義。”(33)無疑,“歷史起點”也好,“歷史形成的邏輯起點”也好,正是蕭先生后來講的“歷史接合點”的思考原型。他在本文的最后指出,馬克思主義哲學需要扎根在一定的思想土壤中,才能得到健康的發(fā)育成長,為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繁榮發(fā)展,應當依據(jù)各民族固有的文化傳統(tǒng)特點自覺地培育這樣的思想土壤。(36)可見,歷史接合點的提出,在開始的時候是基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思考,那就是,馬克思主義要在中國發(fā)展,必須使馬克思主義在民族思想的土壤中能夠生根,要尋找這樣的思想土壤、培育這樣的思想土壤。這樣一來,民族思想的土壤不僅是作為外來思想的馬克思主義的生根之處,也使得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統(tǒng)的思想土壤中找到了歷史起點,成為中國思想的自我生長。而在他看來,適合馬克思主義生根的民族思想土壤只能是早期啟蒙哲學。
03
如果把這一思想再抽象一步,可以說,外來的先進文化必須找到適合自己的一定的民族思想土壤,才能在這個民族的文化里生根,才能在這個民族的文化里發(fā)展。因此,數(shù)年之后,80年代中期,當以西化大潮為主流的“文化熱”到來時,當“現(xiàn)代化”的呼聲成為民族的主旋律而與“傳統(tǒng)”成為對待的時候,蕭先生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的意識,便很方便地、邏輯一致地轉而為現(xiàn)代化與傳統(tǒng)的歷史接合點了。這里面有一個很重要的提示,即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思考成果可以成為“現(xiàn)代化與傳統(tǒng)”思考的一種基礎。這一點,以前人們很少注意。大多數(shù)人總以為有關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思考的思想資源,多從海外社會學、歷史學的論域引入而來,實際上并非都是如此,蕭先生為此提供了一個現(xiàn)實的例子?!兜缆贰飞厦婺嵌卧掃€顯示出,蕭先生是把他對列寧的這種理解,當作經(jīng)典作家“回顧民族傳統(tǒng)”、“總結歷史傳統(tǒng)”的范例。這樣一來,雖然一般而言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文獻中沒有論及“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問題,但對蕭先生來說,這些就構成為馬克思主義文獻中處理“傳統(tǒng)”問題的真正資源??梢娝麑︸R克思主義的理論資源也是作了選擇的。所以,當以“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為中心的文化熱到來時,蕭先生便很迅速地依據(jù)這些資源和他對這些資源的理解得心應手地作出了明確的回應。
在文化熱的1987年,在《文化反思答客問》中蕭先生詳細闡明了他對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化關系的看法:“我之所以強調(diào)今日回顧傳統(tǒng)應從17世紀說起,是因為古代文化長期積累為背景的傳統(tǒng)文化向現(xiàn)代化轉化究竟起于何時,這種轉化究竟有無內(nèi)在歷史根據(jù),是否必要和可能,是否只能依賴西方文化的沖突而被西化或被現(xiàn)代化,正是今日國內(nèi)外頗有爭議的問題。我認為,從17世紀以來中國的文化變動中可以找到答案,可以探得古老中國文化向近代轉化的‘源頭活水’。我想海涅和恩格斯對德國民族傳統(tǒng)的回顧、普列漢諾夫和列寧對俄國民族傳統(tǒng)的回顧,對我們不無啟發(fā)?!保?8)這里所說的列寧對俄國民族傳統(tǒng)的回顧就是前面所說的對拉吉舍夫、十二月黨人等的回顧。我覺得,蕭先生多次提到列寧的對傳統(tǒng)的回顧,并不是僅僅力求在方法上對經(jīng)典作家的學習,而是對“滿懷民族自豪感”之說有會于心,故屢屢引之以為證。由于80年代中后期西化思潮相當普遍,故雖然蕭先生的主張與西化論和傳統(tǒng)復興論都不同,但就其在文化熱的客觀影響和作用而言,應當更多地是減消了西化論的影響。
也由于此,蕭先生對杜維明的“源頭活水”說的方法取向表示贊同,在他看來,源頭活水與他所說的內(nèi)在歷史根據(jù)、根芽是一致的。他說:“我十分欣賞和贊同杜維明先生關于要在自己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中去找現(xiàn)代化的源頭活水的提法,只是我和他對民族文化中優(yōu)秀傳統(tǒng)的抉擇,對探尋中國現(xiàn)代化的源頭活水的去向,見仁見智,各有取舍?!保?7)于是,他也更多地表示不贊成全盤否定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觀點:“全盤否定中國文化有自我更新以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可能,則我以為不可?!袊幕默F(xiàn)代化必須從民族文化傳統(tǒng)中找到內(nèi)在的歷史根芽,找到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化的歷史接合點……難道中國只能命定地被現(xiàn)代化或被西方文化所涵化?”(68)所以,歷史接合點問題的提出,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反對“被西化”“被現(xiàn)代化”,要求把現(xiàn)代化文化變成中國文化的內(nèi)在的、自我的要求:“中國的現(xiàn)代化及其文化復興,從根本上說乃是中國歷史長期發(fā)展的必然結果。中國的現(xiàn)代化決不是,也不可能是什么全方位的西方化,而只能是對于多元的傳統(tǒng)文化和外來文化,作一番符合時代要求的文化選擇、文化組合和文化重構。因此,就必須正確認識到自己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中必要而且可能現(xiàn)代化的內(nèi)在歷史根據(jù)或源頭活水?!保?3)
他把這種意識稱之為“歷史自覺”,他說:“中國近代的深重民族苦難所喚起的一代代思想家,面對中西新舊文化之爭,雖曾以一種朦朧的歷史自覺,把明清之際崛起的早期啟蒙學者看作是自己的先驅(qū),希圖繼其未竟之業(yè)”(76),應當說,蕭先生所追求的,就是從朦朧的歷史自覺走向明確的歷史自覺。這種自覺在從前是為了培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土壤,現(xiàn)在則加上了培育現(xiàn)代化、近代西學的生根土壤:“為了馬克思主義及人類文化其他一切優(yōu)秀成果能夠在中國生根、發(fā)育,為了中國自己的現(xiàn)代化特別是精神文明的現(xiàn)代化得到正常的發(fā)展,我們應當自覺地培育這種土壤。“(79)
04
這種尋求內(nèi)生因素的歷史觀點在世界學術范圍內(nèi)不乏其人,如美國漢學的“中國中心論”或日本中國近代史研究的“內(nèi)生近代性”,但蕭先生的主張乃是獨立于外部世界的研究,是由繼承侯外廬派而來;而他所致力的重點并不在把啟蒙思潮看作是一自然歷史過程的現(xiàn)象而加以抉發(fā),而是著力于為新文化培育可以生根的土壤,故其主張的重點不是歷史理論的闡明,而是主動的文化實踐。更重要的是,海外的歷史研究都不會立基于中國文化的主體意識,而這正是在我的解讀中所特別關注、強調(diào)的。
在《文化反思答客問》這個有關文化反思的談話中,蕭先生針對胡適、陳序經(jīng)的全盤西化主張而提出:“問題就在于,在中國近代大多數(shù)知識精英深層心理中隱然有一種民族主體性意識,需要認真理解和詮釋。”(75)其中“掩藏著某種真情”,“隱示了一個重大歷史課題”,“這一重大歷史課題就是:近代西學能否和怎樣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融合,并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找到它的生根之處,從而通過對西學精華的吸收消化而實現(xiàn)中國文化的自我更新”。(76)那么反過來說,對近代西學在中國生根問題的執(zhí)著、重視,實際上至少是部分地來自于這種隱然的真情,來自于一種隱然的民族主體性意識。
蕭先生關于中國哲學啟蒙的早期發(fā)展的觀點和結論已為學界所熟知,因此,我不想多去重復這些結論,而希望更進一步地了解導致、引向這些結論的“所以然”。在我看來,謀求把近代西方文化嫁接在中國古代傳統(tǒng)之上,謀求把近代以來西方現(xiàn)代化的價值接合在中國自己文化的基礎上,使現(xiàn)代化在中國的發(fā)展成為有本之木,有源之水,成為中國文化的自我更新的發(fā)展,這是蕭先生的文化主張。這種力求在中國文化歷史中尋找現(xiàn)代文化生長點、接合點的自覺,即是蕭先生所說的“歷史自覺”,這種自覺既是對中國現(xiàn)代化發(fā)展內(nèi)生論的堅執(zhí),也是民族自豪感的體現(xiàn),民族文化虛無主義的立場是不可能走向這樣的結論的。民族自豪感和文化主體性的出發(fā)點都是國外研究者所不可能有的。
因此,這種“歷史感”、“歷史自覺”,在其發(fā)展中,漸漸伸向為“文化主體”的申明,從而也表現(xiàn)為一種文化的自覺:“歷史接合點問題的核心,還涉及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悠久發(fā)展是否已在特定條件下孕育出可以向近代轉化的文化主體問題。所謂文化主體,即李大釗、魯迅所呼吁的‘青春中國’的民族魂,只有確定了文化主體,喚醒了‘青春中國’的民族魂,才能真正具有對龐雜的傳統(tǒng)文化和外來文化進行選擇、涵化、消化的能動機制?!保?01)于是,我們也了解到,啟蒙思潮說對于蕭先生,不僅是對啟蒙價值的直接肯定,也是出于對民族的文化主體性的深切關注。
由是,蕭先生也特別指出:“目前在世界上有并行、對流的兩大文化思潮,一是‘全球意識’,一是‘尋根意識’。一方面現(xiàn)代化是世界思潮,現(xiàn)代文化基本上是國際性的。另一方面每一民族的獨立發(fā)展又必須探尋自己民族文化的根基。這就構成了本世紀文化發(fā)展對立兩極中必要的張力?!保?5)與把尋根意識看成“保守”不同,他充分肯定“文化‘尋根’,本身是一種當代意識”。(49)他在《重讀梁漱溟〈中國文化要義〉》指出:“我們現(xiàn)在看得很清楚了,西方現(xiàn)代文化是歐美各民族文化的現(xiàn)代化,仍然是民族性和個性很強的東西,盡管其中寓有世界性的要素。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文化現(xiàn)代化要走自家的路(但不脫離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大道),并不是錯的,文化的民族主體性的問題,確乎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537)
與葉郎(中間)、湯一介(右二)、郭齊勇(右一)在北京論壇(2004年)
行文至此,我想,我的解讀已經(jīng)表達出來了,無疑,作為前輩中國哲學研究的著名學者,蕭先生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嫻熟,他的深厚的理論素養(yǎng),他對啟蒙價值和新文化的不懈追求,他對中國哲學研究的綜合成就,都給人們以深刻的印象;而我更留意的是,他在思考和處理復雜的哲學文化問題時的“滿懷民族自豪感”和基于“文化的民族主體性”的“歷史自覺”。只有理解這一點,才能把他對17世紀顧、黃、王的禮贊,和對道家、佛教思想的表揚,對巴蜀思想家以及熊十力、唐君毅、徐復觀的推崇,貫通聯(lián)結一體,達到對他的學術思想的更全面的理解。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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