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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窟居筆記》之十：

龍場之會，儒門弦歌

——2004年“中國文化保守主義峰會”側記

作者：范必萱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月窟居筆記》（范必萱 著）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七月初一日壬戌

           耶穌2015年8月14日

接連十幾天的大雨，阻隔了陽明精舍通向山外的去路。山長蔣慶先生有些憂慮，因為書院將要舉行一次會講，其他準備工作都基本就緒，現(xiàn)在大雨隔斷了交通，洪水淹沒了村口的小橋，如果雨再不停，外地的朋友怎么過來呢？看得出，這次活動十分重要。兩個月前，蔣先生就打電話叫我過來幫忙,說今年有一次重要的學術聚會，也就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儒家書院會講。參加聚會的朋友都是全國一流學者，我們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和往常一樣，我接到電話就從合肥趕了過來。這是2004年的夏天。

7月10日，就在會講即將開講的前一天，大雨驟然停止了。烏云漸漸散去，久違的太陽露出了笑臉！和煦的陽光灑在云盤山群峰疊翠的山頭上，掃去了人們心中多日的陰霾。我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午飯過后，看著晴朗的藍天，我情不自禁地大聲喊道：“啊，天助我們也！”在場的人都笑了！

一、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時我并不認識前來參會的這些學者，也不知道這次活動到底有多么重要。

后來我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看到王達三發(fā)布的一則消息：“2004年7月10日至17日，當代著名大儒、陽明精舍主人蔣慶先生將邀請陳明、梁治平、盛洪、康曉光等著名中國文化保守主義人士，以‘儒學的當代命運’為主題，會講于貴陽陽明精舍。陽明精舍儒學會講，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當代發(fā)展的一個必然產物，在中國思想史上必將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本W(wǎng)上還有人稱這是一次“文化保守主義峰會”?！按舜螘v的思想史意義，在于它是信奉弘揚儒家文化的中國文化保守主義者公開集體亮相的標志，是批評解構儒家文化的時代悄然退場的標志，是儒家文化歷經(jīng)百年慘痛失落后重新振起的標志?！?/p>

保守主義是一個政治哲學術語，文化保守主義則是一種主張保存自身文化價值或民族傳統(tǒng)的哲學。在不同的語境下，或者在不同的歷史階段，擁有不同的含義，但它們都有類似的本質：即是一種強調既有價值或現(xiàn)狀的政治哲學。保守主義一般是相對激進而言的，而不是相對進步而言的。保守主義并不反對進步，只是反對對傳統(tǒng)的激進破壞。

為什么選擇保守主義立場？會講期間，蔣先生對此作出了應答。他說：“為什么選擇儒家保守主義立場，而沒有選擇自由主義和新儒家？首先‘保守’是人的自然心態(tài)，懷念過去，擔心混亂，恐懼邪惡，渴望秩序，尊崇道德，信奉宗教，這都是人之常情。因為這種人之常情，我們選擇了保守主義立場。這個問題在我們看來并不復雜，也很自然，因為兩千年以來，中國社會價值和政治秩序的維持、個體生命的安頓、生活意義的解決，都是在儒家文化下實現(xiàn)的。所以，我們選擇了儒家保守主義。儒家保守主義關鍵在‘儒家’兩個字，因為儒家保守主義不只是一種保守的態(tài)度，即不是一種反對社會發(fā)展太快守舊復古的情緒，而是具有實質性價值內容的，即保守的是儒家一系列價值。所以，儒家保守主義就是中國文化的保守主義，或者叫‘文化保守主義’?！?/p>

康曉光先生對此表示贊同，他認為：中國正處于需要變革的時代，現(xiàn)有的一切不能自足，鑒于各種內部和外部力量的矛盾，需要變革。在這個時候，需要對‘變革’有一種引導，或者說需要一種藍圖和理想，而我們自己就擁有這樣一筆巨大的資源。因此，我們相信基于這樣一種傳統(tǒng)的資源，可以為未來中國的政治發(fā)展找到一條更好的道路，一條比自由主義更好的道路。陳明先生認為：中國立場與儒家價值是統(tǒng)一的。

王達三的帖子真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迅速引來了社會各方的關注?；ヂ?lián)網(wǎng)上一時吵得沸沸揚揚，莫衷一是。有消息說：“文化保守主義者宣稱，中國目前存在著道德危機，而他們已經(jīng)擁有了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足以和西方文化抗衡。”又有報道說：“現(xiàn)在的文化保守主義者是以一種相當偏激的姿態(tài)出現(xiàn)的。中國文化優(yōu)越論，是新文化保守主義的基本特征。在他們看來，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不僅可以相通甚至可以互補，而且優(yōu)于西方文化并在未來引導世界。”如此等等。

這些對“中國文化保守主義”的關注持續(xù)了一年之后，依然余波未盡。

2005年9月，“第七屆當代新儒學國際學術會議”在武漢召開，學者方克立因故未能出席，但他在給會議的賀信中提出了“研究現(xiàn)代新儒學第四階段——‘大陸新儒學’的新課題”，引起了與會學者的熱烈反響。他還從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高度，對甲申之年大陸新儒學“浮出水面”和保守主義“儒化思潮”抬頭的現(xiàn)象進行分析批判，以期引起學術界對這一問題的關注并作進一步討論。在他的信中，認為中國大陸新儒家的學理與教義，“以甲申(2004)年7月貴陽陽明精舍儒學會講(或謂‘中國文化保守主義峰會’)為標志，已進入了以蔣慶、康曉光、盛洪、陳明等人為代表的大陸新生代新儒家唱主角的階段，或者說進入了整個現(xiàn)代新儒學運動的第四個階段。”

對2004年陽明精舍的這次會講作出如此高的評價，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一次歷史事件的發(fā)生，在當時看起來也許很平常，然而它的重要意義和歷史價值，只有在若干年以后才能顯現(xiàn)。陽明精舍甲申會講，是一次儒者的心靈相約，是一次智者思想光芒的交匯，它出現(xiàn)在中國儒家文化凋零了百年之后的現(xiàn)代中國，出現(xiàn)在貴州云盤山的陽明精舍，絕非偶然。

這次龍場之會，必將使儒門弦歌再起！

這場“文化保守主義峰會”，也必將會在中國文化史冊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二、中國文化托命人

在儒學中衰的時期，蔣先生認為，復興中國文化、復興儒家文化，首先要復興儒家書院的會講傳統(tǒng)，這是儒家文化走出困境的第一步。近現(xiàn)代以來，中國的書院制度已全面崩潰解體，這次會講，是近百年來中國恢復儒家書院會講的一次重大努力。這次會講得到了北京尚公律師事務所李尚公先生的鼎力資助。

二十多年前，蔣先生就產生了恢復傳統(tǒng)書院講論儒家精神價值的強烈愿望。他認為書院是儒家文化的載體，從儒學的歷史看，古代儒家學術思想的復興與興盛都是靠民間書院來承擔的。但是近百年來儒門淡泊，蔣先生決意“孤心直往”。當時國內曾有研究儒學的知名學者到國外講學時，說“儒家在中國大陸已經(jīng)死了”。蔣先生聽了這話很傷心，心想儒家在中國大陸哪里已經(jīng)死了呢？只要國內還有一個信奉儒家義理價值的人，儒家就沒有死，儒家就活著！他在朋友們的大力支持下，經(jīng)過八年的艱苦努力，終于在王陽明先生悟道的龍場建成了陽明精舍，向全中國和全世界的人證明了儒家沒有死，儒家還活在信奉儒家義理價值的人心中！陽明精舍雖然只是一個規(guī)模很小的書院，但它可以把儒家生命的薪火一代一代傳下去。

蔣慶先生在會上介紹了創(chuàng)建陽明精舍的情況：在精舍開工挖地基的那天，蔣先生想起了徐復觀先生。徐復觀先生是中國民族文化的托命人。他早年從政從戎，晚年棄政從學，以“一支帶有深情的劍筆，開辟一個廣闊的戰(zhàn)場”，在花果飄零的20世紀，重建靈根再植的世界，深深影響了文化中國的復興事業(yè)。他牢牢記住了老師熊十力的話：“亡國族者，往往自亡其文化”。他五十歲后以一千萬字的作品，奮起為民族文化召魂。

徐復觀先生在大陸“文化大革命”中，在儒家文化遭到史無前例的摧殘時，他說自己要當“中國文化的最后一個孝子”，要為中國文化守孝。蔣先生想起徐先生的這句話時，內心十分激動。他說他與徐復觀先生感同身受。

當時有人問蔣先生：“你把書院建在深山老林，如果沒有人去怎么辦呢？”蔣先生心情很是悲涼，他說：“如果沒有人來，我就一個人在書院守一輩子，我只是盡到自己為儒家守道的心愿而已！如果說徐先生是為中國文化盡孝，我就是為中國文化守靈……”

一言既出，在場的人無不為之震撼！“一輩子為儒家守道守靈”，這是一位當代儒者發(fā)自肺腑的聲音，多么悲涼的聲音??！

三、和樂之聲，弦歌不輟

會講前夕，晚飯過后，盛洪先生和康曉光先生，還有深圳來的龍隆先生等，在奉元樓前庭等候陳明先生與后學王達三一行的到來。山長蔣先生取出洞簫，他要用簫聲迎接遠道而來的朋友們。這是蔣先生歡迎友人的一種特殊方式。在這寂靜的山林里，還有什么能比這清幽的簫聲更令人絕俗懷古？更讓人捧出內心的那一份純粹？在陽明精舍，蔣先生常以這樣的方式表達對友人的誠摯之情。

那天蔣先生吹的第一首曲子是《蘇武牧羊》。這首曲子我聽過，也知道關于蘇武牧羊催人淚下的悲壯故事。我們屏息靜聽。山林萬籟俱寂，簫聲在夜空下低回盤旋，如訴如泣，把我們帶回到流逝的時光里。那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蘇武留胡節(jié)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渴飲雪，饑吞氈，牧羊北海邊。心存漢社稷，旄落猶未還，歷盡難中難，心如鐵石堅……”曲中表達古代使臣忠于祖國的錚錚氣節(jié)與堅如磐石的信念。簫聲深深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儒家的人格精神寄托在簫聲里。此情此景，令人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那天夜里沒有月色，只有習習山風帶著芳草的清香在空氣中流動。

隨著悠遠的簫聲，陽明精舍的會講也徐徐拉開了序幕……

以后的許多個夜晚，也是這樣晚風撲面的時候，也是在奉元樓，我常常聽到歌聲或簫聲。有時是蔣先生教大家習唱祭祀頌歌《宣圣頌》與《文成頌》，有時是聽蔣先生再次吹奏洞簫古曲，或是談論禮樂。我想起“孔子絕糧三日，而弦歌不輟”的章句，今日陽明精舍之習禮頌樂，不正是在傳承先圣孔子留下的文化精神么？！

上古圣王治世，離不開禮樂；儒家先賢教化民眾，也離不開禮樂。禮樂文化同樣是書院會講必不可少的內容。蔣先生說：孔子將音樂體現(xiàn)出來的“和”的精神，擴大成為人類的最高理想——“中和”，擴大成歷史的最終希望——“大同”，也正是音樂中體現(xiàn)出的“和”的精神，構成了中國文化重視“和諧”的根本特質。教化需要禮樂，因為禮樂具有某種超越而神圣的功效！

會講期間，除每天集體誦讀經(jīng)典、談學論道之外，書院還組織到修文縣陽明洞、玩意窩祭拜陽明先生。在會講行即將結束時，舉行了一次莊重的《祭圣賢釋菜禮》。那天上午，隨著三聲緩緩的鳴鐘，在陽明精舍復夏堂孔子圣像與諸圣賢神位前，山長帶領祭拜者們以清香一柱，祭拜至圣先師孔子及諸位先圣先賢，表達后學的敬意，感恩先圣先賢的教化之恩。

“釋菜禮”祭祀，使每一位參與者都親身感受到儒家禮儀的莊嚴，接受了傳統(tǒng)禮樂文化的洗禮和熏陶。

四、思想交鋒，智慧相映

王達三根據(jù)與會的幾位學者不同的理路特征，為他們作了一個簡單的形象素描：蔣慶的特征是“政治儒學”，陳明的特征是“文化儒學”，盛洪的特征是“經(jīng)濟儒學”，康曉光的特征是“策論儒學”。陽明精舍的這次會講，是在中國文化的舞臺上，保守主義者一次集體、公開的閃亮登場！

幾天的會講，議題很廣，內容豐富，議程安排雖然十分緊湊，但有時還得利用晚上休息時間繼續(xù)進行。

我至始至終參與旁聽，深深感受到這些學者憂國憂民，關注家國天下、民眾福祉與中國文化復興的真摯情懷。他們討論儒家的義理與事功，討論儒家文化如何回應市場經(jīng)濟的基本原理與存在，討論儒家對西方自由主義“重疊共識”的回應，討論“士”與“精英”的區(qū)別，討論儒家與憲政的關系，等等。

在關于儒家文化如何回應市場經(jīng)濟的問題上，盛洪先生作了主導性發(fā)言。盛洪對經(jīng)濟學各領域有著廣泛的興趣，他不僅研究宏觀經(jīng)濟理論和中國宏觀經(jīng)濟問題、產業(yè)經(jīng)濟理論和中國產業(yè)政策問題、制度起源和變遷問題等，并且也非常關注文化與道德問題，關注儒家的天下主義問題。就在他的理性思考和研究走向更加深入時，遇到了理論研究中的“瓶頸”困擾，這時，他找到了儒家。

盛洪先生說，在中國古代儒家的學說和主張里面，包含了大量現(xiàn)代經(jīng)濟的因素。現(xiàn)代所謂西方經(jīng)濟學中最有價值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經(jīng)濟自由主義。經(jīng)濟自由主義最主要的主張是自然秩序，“作為我這個學經(jīng)濟學的人來看，自然秩序的經(jīng)濟秩序，恰恰是在儒家那里有非常豐富的文化資源和精神資源。也就是說，儒家對經(jīng)濟最基本的看法，叫做‘輕徭薄賦，不與民爭利，以民之所利而利之。’這在歷代儒家那里一貫如此，從孔子到孟子，包括像《鹽鐵論》里面的辯論，文學賢良們的主張，包括宋代新黨、舊黨的類似爭論，都包含了大量的經(jīng)濟自然秩序的主張。還有宋代陳亮、葉適等人，或者說是功利主義的儒家，他們經(jīng)過討論得出的結論，和斯密以后西方經(jīng)濟學的主張非常接近，甚至連語言都非常接近。從這個角度看，儒學里面有著非常成熟的市場經(jīng)濟或者說是經(jīng)濟自由主義的思想資源。”……盛先生還說，傳統(tǒng)中國的市場制度造就了中國，應該說是造就了中國的經(jīng)濟輝煌。他在發(fā)言中列舉了許多數(shù)據(jù)，說明中國古代市場制度的成績是非常明顯的。他還說，中國傳統(tǒng)的市場經(jīng)濟，不是戰(zhàn)爭刺激的，不是采用不可再生的資源來進行的。這就是儒家的經(jīng)濟思想。如果這種思想可以叫做“經(jīng)濟自由主義思想”的話，儒家經(jīng)濟思想與西方經(jīng)濟自由主義思想的區(qū)別也就在這里。

對于這個問題，蔣先生補充說：按照我對儒家的理解，儒家不會接受“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寮以诳紤]衡量一個具體經(jīng)濟行為的合法性時，既要考慮人的利益的合法性，又要考慮天的合法性與歷史文化的合法性，三重合法性同時考慮，盡量使人類經(jīng)濟行為獲得更周全的合法性。……三重合法性并存制衡的“中和智慧”，落實下來就是儒家所說的“王道”。可見，“王道”不僅適用于政治領域，也適用于經(jīng)濟領域。

在討論儒家和憲政的問題時，康曉光先生用筆記本電腦中所存的數(shù)據(jù)資料和自己設計的圖標對自由民主憲政進行分析演示。他分析的結論是：第一層，自由民主的憲政是不好的，即是不正當?shù)?；第二層，假設自由民主憲政是好的，但也是假的，即是虛偽的；第三層，假設自由民主憲政是好的，也不是謊言，但對中國是沒用的，即是無效的。

大家認為，康曉光用西方現(xiàn)代研究方法，從經(jīng)驗數(shù)據(jù)上來證明他對西方民主憲政的批評，用客觀事實說話，具有非常強的說服力。

曉光先生說他自己研究問題的方式基本上是“野路子”，從來不顧忌學科的界限。他說：“我認為學術這個東西就是個工具，而且我做的完全是經(jīng)世濟用的。在這一意義上，我是典型的中國人，以解決問題為己任。我最早研究的是貧困問題，也就是農村貧困，這是對我們現(xiàn)實的關懷?！睘榱搜芯控毨栴}，曉光先生在廣西一個貧困縣里掛職做了一年副縣長。他研究貧困問題，一方面看到中國社會最底層的農戶，一方面還看到城里一些有權有勢的朋友，所以他看到了很大的反差?！柏毨栴}，不平等問題，中國的繁榮發(fā)展，對我沖擊是相當大的。公正問題始終是我思考的核心問題。所以我想得最多的是，平等是不可能的，古往今來任何社會都不平等，這是肯定的。但問題是如何能夠讓這些底層的人過得好一點，這是我考慮的最現(xiàn)實的問題?！?nbsp;“我認為任何一種有生命的、有意義的、有創(chuàng)新的理論，全是對現(xiàn)實的一種回應。”康曉光先生如是說。

討論中，陳明先生系統(tǒng)地闡述了他的“即用見體”的理路，談了他“從中體西用”到“即用見體”的思想發(fā)展過程。他的這個話題引起了熱烈討論，最后大家一致服從會講開始時確定的原則，求同存異。

關于“士”與“精英”的區(qū)別，蔣先生作了詳細的闡述。蔣先生的博學與堅守是眾所周知的。他說：什么是精英？什么叫知識精英？是不是讀了博士拿了文憑、取得了較高學位的社會管理者就是精英？不是。按照儒家的看法，“士”和西方民主政治所說的精英不是一個概念?！笆俊庇猩鐣?，以家國天下為己任，以體道、謀道、守道、踐道終其一生，而不謀一己私利，這才是“士”。也就是說，只有擔當了儒家的價值理想與文化關懷的人，才能稱為“士”。而那些為自己的利益追求知識，獲取社會高位的所謂“精英”，不是“士”。在蔣先生主張的“賢能政治”制度的構架里，由“士”組成的群體是社會的中堅。

會場的討論氣氛總是既嚴肅又熱烈，有時也會爆出一陣陣輕松歡快的笑聲。這些笑聲往往來自陳明先生率直的發(fā)言和康曉光先生的幽默?？禃怨庀壬挠哪沁@次會講場外的一個亮點，閑暇時，大家總愛圍著曉光，聽他講各種有趣故事。

七月十五日，討論一直進行到深夜，大家還意猶未盡。這天的會講由陳明先生主持，結束前，他看看外面的天色說：“不早了？”

蔣慶先生接著說：“會講就進行到這里吧。不早了，明夷之光呀！”……

第二天上午，在復夏堂舉行了《祭圣賢釋菜禮》之后， 下午登山野游。晚上在性天園自由漫談……

這是一個晴朗的夏夜，天空靜寂湛藍，有幾顆星星在遠處閃爍。我想，或許歷史已經(jīng)記住了這一時刻！

2012年7月18日寫于陽明精舍月窟居

責任編輯：葛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