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峰】五峰書院：兩座思想文化高峰發(fā)源地
五峰書院：兩座思想文化高峰發(fā)源地
作者：朱國峰
來源：《學習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二月廿三日丁丑
耶穌2022年3月25日
唐宋以降，伴隨著經(jīng)濟重心的南移，文化重心也出現(xiàn)南移的趨勢。南宋時期，浙江各地的書院迎來了發(fā)展的黃金期，為中華文脈的傳承，作出了自身特有的江南貢獻。
五峰書院，作為浙東較早的書院之一，位于永康方巖北側(cè)一公里左右的壽山，因壽山有雞鳴、桃花、覆釜、瀑布、固厚五峰環(huán)列而得名，一直是文人學士講學之處，是南宋永康學派、明朝五峰學派這兩座思想文化高峰的發(fā)源地。五峰書院經(jīng)歷了南宋初創(chuàng)、明中期發(fā)展、明末清初衰落、清康乾時的復興等階段，融自然景觀、人文底蘊為一體，渾然天成、文脈所系，至今仍散發(fā)出無盡的熠熠光輝。
明嘉靖時永康學派創(chuàng)始人陳亮講學授徒
五峰書院雖然在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才正式建成，但其肇始之功卻非陳亮莫屬。陳亮（1143年—1194年），原名陳汝能，字同甫，號龍川，世稱龍川先生，婺州永康人，是南宋時期杰出的思想家、文學家。為人才氣豪邁，為文汪洋恣肆，力主抗金，恢復中原，提倡經(jīng)世濟民的“事功之學”，是浙東永康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
壽山由于地處丹霞地貌區(qū)，峰巖陡峭多絕壁，絕壁之下多石洞，石洞深邃且軒敞，大的足有近30米深、40米寬、8米高，可以容納近千人。南朝梁武帝蕭衍統(tǒng)治時期，此地建壽山寺，香火鼎盛。隋唐以降，壽山寺漸趨冷落。北宋滅亡后，面對尖銳的民族矛盾，當時的南宋思想文化界異?；钴S，學派迭起，書院林立，陳亮作為永康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其家鄉(xiāng)永康五峰的青山秀水、別樣洞天便成為陳亮講學授徒的理想之所、首選之地。
南宋乾道八年（1173年），陳亮在壽山石洞內(nèi)設帳授學，于此擺開“堂堂之陣”，樹起“正正之旗”，以“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的氣勢，向他所認為“風痹不知痛癢”的理學發(fā)起挑戰(zhàn)，開一時文風之先。隨后，呂皓、呂祖謙、葉適、時少章等人紛紛來此講學，四方學子慕名前來。南宋淳熙九年（1182年），朱熹應陳亮所邀，在此講學數(shù)月，聽課者達到數(shù)百人。傳朱熹正是在壽山石洞講學的這一時期，完成了《大學章句集注》的著述。陳亮與朱熹二人雖然觀點針鋒相對，但私交甚好，在陳亮的陪同下，朱熹飽覽了壽山五峰的鐘靈毓秀、文脈昌盛。朱熹原本想在此建立精舍，后因諸多原因掣肘，只得作罷?，F(xiàn)如今，昔日陳亮親筆的“陳龍川、朱晦翁、呂子旸嘗同游”的石刻已然不見，但朱熹親書的“兜率臺”三個大字遺跡仍存，見證著昔日群賢畢至的殊榮。
講習內(nèi)容以倡導陽明之說為主
南宋滅亡之后，壽山石洞的講學傳統(tǒng)歸于沉寂。明正德十五年（1520年），永康學子程文德屢試不第，來到壽山石洞，與自己的至交好友一道，重建五峰講學傳統(tǒng)。當時正流行陽明學說，王陽明提倡的“良知之學”，得到當時士人學子的一致追捧。嘉靖三年（1524年），程文德見到了王陽明，并得到了王陽明親自點撥。自此，永康諸生群起師從王陽明，成為當時的盛況。王陽明由此感嘆：“吾道東矣”。在五峰講學的過程中，程文德的學識也得到了長足的提高，于嘉靖八年（1529年）被欽定為榜眼，授翰林院編修。
在程文德等人的推動下，五峰講學的硬件設施也愈發(fā)完善。嘉靖元年（1522年），在壽山石洞內(nèi)建麗澤祠，用來祭祀陳亮、朱熹、呂祖謙，故又俗稱“三賢堂”。嘉靖十二年（1533年），撤掉原先壽山寺的羅漢像，在麗澤祠旁興建精舍，歷時三年，于嘉靖十五年（1536年）建成，命名為“麗澤精舍”。陳京繼任金華知府后，題名“五峰書院”。明末，永康學者周佑德又在此建造學易齋，五峰書院整體框架基本形成。在五峰書院先后主講席者，有吏部左侍郎程文德、尚寶司丞應典、江西撫州教授周桐、四川左布政程正誼和著名學者應典、程梓、盧可久、周瑩等人。
這些人大多是深受陽明之說影響，講習內(nèi)容以倡導陽明之說為主，但并沒有太多的門戶之見，對程朱理學也不排斥，因此在此學習的人數(shù)常有幾百人，長盛不衰。書院中的一副楹聯(lián)集中反映了這種包容并蓄的學術主張：“學術啟良知，恍示鳶飛魚躍；講堂開勝地，何殊鹿洞鵝湖?！蔽宸鍟菏O一時，繼南宋之后，又成為浙東地區(qū)的文化高地，清朝程兆選《重修五峰書院記》中記載：“婺之文獻至是一再盛，而良知一脈又五峰之所獨盛，非他邑所敢擬也”。五峰書院也培養(yǎng)了一大批優(yōu)秀人才，僅明一朝曾在五峰書院研習的進士就有30多人。
以書院為祠禮祀先賢
明末清初，因受戰(zhàn)亂波及，五峰書院“道脈僅延一線”。直至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永康當?shù)氐泥l(xiāng)賢決定重修五峰書院，對其修葺一新。兩浙學政彭元瑞題款“麗澤如新”，在多方努力下，五峰書院又復現(xiàn)昔日興旺景象。在恢復講學傳統(tǒng)的同時，祭祀型功能也得到進一步強化。
五峰書院向來尊師重道，以書院為祠，凡書院主講席或有重大學術建樹者，均可崇祀于祠。麗澤祠祭祀的陳亮、朱熹、呂祖謙，麗澤精舍奉祀的王陽明，配祀的應典、程梓、盧可久，學易齋祭祀的何基、王柏、許謙、金履祥等元代金華學派的代表人物等，歷來受到浙東學子的高度崇敬。每逢九月重九日，永康及金華府的文人學士，都會齊聚于此，祭祀一眾先賢。同時，禮祀先賢之日，亦是講會之期。文人學士們在此舉行講會、讀書會等，互相切磋交流，為一時之文化盛景。
自清光緒末，隨著新式學校的興起，五峰書院日顯頹勢。但1943年，永康縣立簡易師范遷入五峰書院復校。新中國成立后，五峰書院收歸國有，受到了較好的保護，1959年以書院為基礎興辦永康師范學校，1982年5月，五峰書院被列為縣級重點保護單位，1997年8月，被列為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這幾十年間，五峰書院一定程度上完成了傳道授業(yè)宗旨的回歸。在五峰書院舊址上走出了一大批新式的教師，他們走上講臺，傳道授業(yè)，為浙東地區(qū)的教育事業(yè)提供了力量支撐，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五峰書院昔日慷慨論道的歲月雖已遠去，但其留下的諸多印記，播下的教育火種，卻鐫刻永恒，永遠鮮活地存在于千秋歷史中、閃耀于歷史豐碑上。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