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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和】論牟宗三判明道為“心即理”之學(xué)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shí)間:2020-11-27 00:35:53
標(biāo)簽:心即理、服牛乘馬、理學(xué)、程明道、系物不系心

論牟宗三判明道為“心即理”之學(xué)

作者:蔡家和

來源:《孔學(xué)堂》(中英雙語)202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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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朱子集北宋學(xué)之大成,其理學(xué)思想源于“程子”,二程又以明道為首。然當(dāng)代新儒家代表人物牟宗三先生,則判明道屬于“心即理”學(xué),與其弟伊川之屬理學(xué)不同。針對牟先生此說,本文擬予探討。伊川思想當(dāng)與明道關(guān)系密切,如伊川所言“以公訓(xùn)仁”,這令人想到明道的“廓然大公,物來順應(yīng)”。而關(guān)于天理,明道嘗指此理乃是“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若為“心即理”,則堯之心即為天理,豈能不為堯存?本文有以下重點(diǎn):明道之學(xué)系從道家之順應(yīng)物性、以百姓心為心等說,轉(zhuǎn)手而來;明道不屬“心即理”學(xué),如其《定性書》:“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比魹椤靶募蠢怼保瑒t該言系于心亦系于物;明道之客觀理學(xué),系建立于“服牛乘馬”之物各付物上,一徑順任牛馬之性,道理如斯而不可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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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鍵詞:服牛乘馬 ?系物不系心 ?程明道 ?理學(xué) ?心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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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家和,東海大學(xué)哲學(xué)系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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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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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tǒng)上,明道與伊川同屬理學(xué)一系,盡管如黃宗羲(1610—1695)之《宋元學(xué)案》曾有分說,亦非指二兄弟不同學(xué)派。黃百家(1643—1709)認(rèn)為,二人道術(shù)一致,只是性格不同。到了全祖望(1705—1755),[1]雖也說心學(xué)一系非自陸象山(1139—1193)始,卻也只追溯至程門之高弟謝上蔡(1050—1103),[2]并非再往前推到上蔡之業(yè)師程明道(1032—1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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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牟宗三先生(1909—1995),則對二程做出分判,認(rèn)為明道與伊川二人個(gè)性截然不同,使得學(xué)術(shù)性格與方向亦隨之不同:明道屬“心即理”學(xué),而伊川則屬理學(xué),[3]伊川之理,乃是存有而不活動(dòng),此理只下貫到性,未及于心,心不即理,故不見道。此外,牟先生還認(rèn)為,《河南程氏遺書》卷一至卷十之《二先生語》,除了明確標(biāo)注有“明道”或“正叔”之處,其他無標(biāo)注處,大致皆為明道語;而明道語顯得圓融、圓頓,伊川語則是呆滯、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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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牟先生前述之二程分判,本文有不同看法。首先,伊川亦自認(rèn)承繼明道,如云:“然先生嘗謂門人張繹曰:‘我昔狀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蓋與明道同。異時(shí)欲知我者,求之于此文可也?!盵4]這顯示伊川認(rèn)為自身并未違遠(yuǎn)于明道。那么,伊川是否真得承繼明道,抑或已不自覺轉(zhuǎn)向呢?本文以為,伊川未如牟先生分判之明確轉(zhuǎn)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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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認(rèn)為明道不大講《大學(xué)》,雖也曾為《大學(xué)》疏釋,但明道重視《大學(xué)》的程度不如伊川。明道嘗釋《大學(xué)》,以其為入德之門、用力之始,而牟先生抄了當(dāng)中三段文字,[5]并判定其與伊川格物窮理之方向不同。然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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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明道曾言:“‘致知在格物’。格,至也?;蛞愿裎餅檎?,是二本也?!盵6]其訓(xùn)“格”為“至”,此與伊川、朱子方向相同,而反對將“格”釋為“正物”。[7]又言:“‘致知在格物’。格,至也。窮理而至于物,則物理盡?!盵8]這一句從《二先生語》處出,未知出于何人,牟先生依《宋元學(xué)案》而判為明道語。則明道亦訓(xùn)“格物”為“至物”,謂窮理以至于物,是為能盡物理,此亦同于伊川、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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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三段提到:“‘致知在格物’,物來則知起。物各付物,不役其知,則意誠不動(dòng)。意誠自定,則心正。始學(xué)之事也。”[9]其中的“物各付物”,是至于物理而能順任外物之理。牟先生視此條為明道語,不從于《宋元學(xué)案》。此判甚為允當(dāng),因明道《定性書》:“故君子之學(xué),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yīng)。”[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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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于二十三歲就主張“廓然大公,物來順應(yīng)”,此當(dāng)為伊川言公之始。前言明道訓(xùn)“格物”的“格”為“至”,如今又言物來而順應(yīng),二者相通。而明道之訓(xùn)“格”為來、至,此鄭玄(127—200)、李習(xí)之(774—836)皆嘗如此訓(xùn)解,[11]又來與至二字可通(其實(shí)只有“格”字相通,“格物”義之精神大義不相通)。伊川、朱子亦視“格”為至,而為窮理,與明道未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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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中,又視《大學(xué)》為始學(xué)之事,此如朱子所注《大學(xué)》之意旨,曰:“子程子曰:‘《大學(xué)》,孔氏之遺書,而初學(xué)入德之門也。’于今可見古人為學(xué)次第者,獨(dú)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xué)者必由是而學(xué)焉,則庶乎其不差矣。”[12]明道的“始學(xué)之事”、子程子言“初學(xué)入德之門”,以及朱子“學(xué)者必由是而學(xué)焉”,三者見解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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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的另一段話:“‘先甲三日’,以窮其所以然而處其事;‘后甲三日’,以究其將然而為之防?!盵13]這里提到的“然”與“所以然”,頗能呼應(yīng)于伊川、朱子的體用義。格者,窮至的意思,窮究至于物的所以然之理,則物理盡;明道亦嘗言“明明德是明理”等,諸如此類線索頗多,看不出明道與伊、朱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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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的“存有而不活動(dòng)”云云,當(dāng)是依其師熊十力先生(1885—1968)而來。熊先生于《新唯識(shí)論》中提到,生命力即為活動(dòng),是為心即理,若為機(jī)械化的物質(zhì)技術(shù)之追求,則為無生命,而為不活動(dòng)。[14]熊先生早年系尊崇陽明,而牟先生卻把它用在明道之學(xu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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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將針對明道之理學(xué)要義來做一探討,概有三:(1)明道之學(xué)系從道家之順應(yīng)物性、以百姓心為心等說轉(zhuǎn)手而來,而亦保有儒家之義理;(2)明道不屬“心即理”學(xué),如其《定性書》:“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盵15]若為“心即理”,則該言系于心亦系于物;(3)明道之客觀理學(xué),系建立于“服牛乘馬”上,一徑順任牛馬之性,道理如斯而不可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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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明道學(xué)由道家轉(zhuǎn)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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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先生嘗言:“理學(xué)開宗自周、程,周、程皆雜于道,至晚明,王船山奮起而振理學(xué)之緒,其宏廓?jiǎng)t過宋賢矣?!盵16]這是熊先生晚年說法,認(rèn)為程子(包括明道與伊川)雜于道家。而此時(shí),熊先生與牟先生已分隔兩地,牟先生則有不同看法。牟先生視明道為“心即理”學(xué),是儒家之正統(tǒng),而伊川、朱子一系則為“別子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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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先生的說法甚有見地。如明道《定性書》提到:“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順萬物而無情。故君子之學(xué),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yīng)。”[17]圣人之無心無情,乃順萬物之心以為心,這是老子“圣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老子》第四十九章)的見解,合光同塵、物各付物;亦如莊子之“人哭亦哭”(《莊子·大宗師》),順任萬物,不執(zhí)己性以對待他人。而“物來而順應(yīng)”一語,亦近莊子之“至人之用心若鏡”(《莊子·應(yīng)帝王》),不將不迎;物來而鏡照,物各付物,不勞己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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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明道言“服牛乘馬”,而非“服馬乘?!保死碇豢伞R馑际牵鹬氐览淼目陀^性,放棄己執(zhí),而順任物性。這與《莊子·秋水》的天人之辯相似,曰:“‘何謂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币耘5乃淖惴绞娇创?,而不是以人的需要來看待牛,當(dāng)要順任物性,莫以己執(zhí)而滅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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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莊子·至樂》尚有一段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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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海鳥止于魯郊,魯侯御而觴之于廟,奏九韶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臠,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yǎng)養(yǎng)鳥也,非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也。夫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者,宜棲之深林,游之壇陸,浮之江湖,食之鰍鰷,隨行列而止,委蛇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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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意思,宜以鳥性養(yǎng)鳥,而不是以自己的方式來養(yǎng)鳥,亦是強(qiáng)調(diào)順任萬物,而不執(zhí)于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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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馬蹄》篇亦提到:“馬,蹄可以踐霜雪,毛可以御風(fēng)寒,龁草飲水,翹足而陸,此馬之真性也。雖有義臺(tái)路寢,無所用之。及至伯樂,曰:‘我善治馬。’燒之,剔之,刻之,雒之,連之以羈馽,編之以皁棧,馬之死者十二三矣?!瘪R性是翹足而陸,故要順性而為,若是絡(luò)馬首、穿牛鼻等,則非順物。凡此,皆看出程子受到道家老莊影響;熊先生指出這點(diǎn),又說明早在船山便已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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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道學(xué)嘗試建立客觀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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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之學(xué)試圖建立一套客觀獨(dú)立之真理,此理乃“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荀子·天論》);若如牟先生之判明道為“心即理”之學(xué),則堯之心即為天理,豈能不為堯存?[18]試追索荀子“不為堯存”之原意,指的是客觀的自然之天,也就是說,明道是希望建立一個(gè)客觀義之天理,而非“心即理”。牟先生所定義之“心即理”,是即存“有即活動(dòng)”,此理下貫至心,而為主、客觀飽滿。若然,如何此理不能下貫至堯心?以下,即列舉數(shù)文,用以證明明道之學(xué)乃是一客觀理學(xué)之建構(g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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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忠信”為客觀之天道、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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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明道嘗言:“圣人言忠信者多矣,人道只在忠信。不誠則無物,且‘出入無時(shí),莫知其鄉(xiāng)’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fù)有物乎?”[19]這里借孟子之“心猿意馬”而來說明“心”;“出入無時(shí),莫知其鄉(xiāng)”者,指心的捉摸不定,并非定然之道德心。明道有時(shí)會(huì)高看“心”義,但這里確是貶義;人心若不誠則無物,若能誠者,是為忠信。而此忠信在明道之界定下,已到了客觀天理的層次,如其對忠之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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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遠(yuǎn)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dá)道也。此與違道不遠(yuǎn)異者,動(dòng)以天爾。”[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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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出于《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明道語。其中的“忠”,定義為天道,忠為體,此忠恕是動(dòng)以天,故無妄,[21]若動(dòng)以人,則有妄。若為“心即理”學(xué),則該為動(dòng)以天與人,豈能是天無妄而人有妄?可見明道界定“忠”為天道、天理,且是乃“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者;忠信是為實(shí)理,如《識(shí)仁篇》亦言仁義禮智皆是實(shí)理,而人心需依忠信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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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識(shí)仁篇》不為心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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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仁”,明道言:“學(xué)者須先識(shí)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信,皆仁也。識(shí)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盵22]明道認(rèn)為,義禮智信皆仁也,仁為其理,要以誠敬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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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shí)仁篇》是明道頗為著名的一篇文章。陽明弟子歐陽南野與朱學(xué)學(xué)者羅整庵,二人即嘗就《識(shí)仁篇》究為心學(xué)抑或理學(xué)有過書信之論辯。歐陽南野以為,文中經(jīng)常提到心與良知良能,故應(yīng)屬心學(xué);而整庵則認(rèn)為,文中以仁義禮智是為理,故當(dāng)為理學(xué)。雙方爭執(zhí)不下。若以牟先生來判斷,則明道既言及心,亦言及理,當(dāng)為“心即理”學(xué)。然此說有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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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識(shí)仁篇》曰:“《訂頑》[23]意思,乃備言此體,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盵24]意思是,《西銘》備言此體,此體是仁之體,仁者渾然與物同體。而《西銘》文字具在,未有一語論及于心,故視明道屬于心學(xué)并不正確,或?yàn)椤靶募蠢怼睂W(xué)亦不正確。此羅整庵當(dāng)時(shí)即以《識(shí)仁篇》中的《西銘》一說,來折服歐陽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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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之秉公而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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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明道言:“以物待物,不以己待物,則無我也。圣人制行不以己,言則是矣,而理似未盡于此言。”此同于明道另一段話:“服牛乘馬,皆因其性而為之。胡不乘牛而服馬乎?理之所不可。”[25]意思是,若依個(gè)人主觀見解而行,則沒有普遍性;雖心學(xué)所言良知具備了普遍性,但人們所依從的,大多不是良知,而是情識(shí),因此圣人須制行不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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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己”字乃是貶義,如同孔子所言“意、必、固、我”[26]之私“我”。一方面,當(dāng)面對外物、一切生靈等,不該持人類中心主義,若以主觀對待外物,則不能順物,不能物各付物,充斥己私,而用以宰制天下,則天下危殆。如面對牛,則牛性可耕,當(dāng)順此牛性以耕;馬性可奔,則順此馬性以奔……順物,則能事半功倍,物我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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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亦有相近之語:三代之制天下,是順任天下而治,而后代則是把執(zhí)天下,徇私而為家天下。此如道家之“不生之生”,如王弼言:“不禁其性……不塞其原,則物自生?!盵27]若為主觀之把持,則是人為之造作,亦如孟子之“拔苗助長”,自私用智、鑿而不自然??梢娒鞯李H為尊崇一客觀獨(dú)立之天理,此天理不為堯存,亦不為桀亡,應(yīng)避免人為主觀之失、自私用智,唯順任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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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定性書》里,明道亦是要人免于自私用智,莫以己心鉗制天下之物。其曰:“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yīng)跡(物);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28]這里的“用智”是貶義,近于莊子的“以故滅命,以人滅天”(《莊子·秋水》),指的是私智、小聰明,而不是順道而行的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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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心或情都容易只有主觀性,故明道教人要體天地之常,其曰:“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順萬物而無情。故君子之學(xué),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yīng)。[29]此教人要普萬物而無心、無情,且如明鏡之順物,能大公無私,而不違背物理;順理而行,是為“心順理”,而不是“心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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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伊川亦說心性天一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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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用以知天;故心,非即是天。明道(其實(shí)是二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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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喻以心知天,猶居京師往長安,但知出西門便可到長安。此猶是言作兩處。若要誠實(shí),只在京師,便是到長安,更不可別求長安。只心便是天,盡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當(dāng)處便認(rèn)取,更不可外求。[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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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牟先生《心體與性體》第二冊《明道章》曾提到。牟先生言:“此亦圓頓言之也,而且圓頓之意特顯,心性天一也。上面作為本體的理道亦決非‘只是理’,乃是心神理一也之理。[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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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作為圓頓之說,可以無虞,卻不能依此而批評伊川之理只是但理、存有而不活動(dòng),因?yàn)橐链ㄒ舱f:窮理、盡性、至于命,三事只是一事!如云:“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囊玻砸?,天也,非有異也。[32]此明言心、性、天三者,非有異也。為何牟先生會(huì)判明道是一本圓頓、逆覺進(jìn)路,而伊川卻是知識(shí)進(jìn)路、存有而不活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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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亦言:“伯溫又問:‘孟子言心、性、天,只是一理否?’曰:‘然。自理言之謂之天,自稟受言之謂之性,自存諸人言之謂之心。’[33]又朱子《孟子集注》“盡其心者知其性也”一段,有引程子語,此“程子”當(dāng)指伊川。朱子注曰:“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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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因著明道“三事一時(shí)并了”之語,便判明道屬于“心即理”學(xué),那么伊川這里也說,心性天一理也,這是否表示,伊川也是“心即理”學(xué)呢?然伊川、朱子乃屬心具性、性即理之系統(tǒng),心不等同于性理,心只是具備性理。伊川這段引文,只是強(qiáng)調(diào),若就其同為一個(gè)道理而言,三者非能有異,然是否也可因此而判伊川也是“心即理”學(xué)呢?顯然證據(jù)不夠充足,對伊川不能如此判之,則同理,對明道亦不可如此判之;則牟先生之判明道為“心即理”,也有同樣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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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兄弟誰人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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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以為,《二程集·二先生語》中,若未特別標(biāo)注,則大致出于明道,這有時(shí)是依于《宋元學(xué)案》所做之判定,有時(shí)也不依《宋元學(xué)案》,可見這當(dāng)中已存有許多模糊空間,難以準(zhǔn)確。以前述“談虎色變”說為例,《二先生語二上》出現(xiàn)一次[35],其他兩次都出現(xiàn)在“伊川語”中,而后人也都說是伊川之語,則牟先生以未標(biāo)兄弟誰人之語者,便歸于明道,此恐將錯(cuò)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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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縱使“出西門是長安”之說(本亦只是“二先生語”),真是明道先生語,然其內(nèi)容是指,“(張載)嘗喻以心知天”,心是用以知天,而非指心是天。意思是,張載的以心知天乃是漸教,而二程的以心知天則是一時(shí)并了,如原文提到:“只心便是天,盡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蹦蚕壬暣藶橐槐菊摚瑢儆凇靶募蠢怼闭f,因?yàn)槊鞔_提到心便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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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這段話是在解孟子的“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乃是順孟子原文而發(fā)言,孟子也只說盡心能知性、知天,而不是心就是性、天。心是用以知天、順天,心當(dāng)下認(rèn)取天,不離于心而知、而認(rèn)取,并非說心就是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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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明道之《定性書》明說:圣人之心,順萬物而無心;又說:系于物而不系于心等,由此看出明道乃是一尊重客觀、獨(dú)立之理學(xué)體系,非如牟先生所言主、客觀飽滿,并下開胡宏、蕺山的“心即理”學(xué)。而如前述,伊川也有“三事只是一事”之說,如何以此分判明道與伊川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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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所言“出西門是長安”,指的是此心用以知天而順天,而非此心即天,明道之一本論,源于天人合一、天人本一之思想?!疤烊撕弦弧蹦耸撬蚊骼韺W(xué)共法,“心即理”學(xué)則不是共法。如朱子也是天人合一,卻是“心具理”;伊川也說“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天人合一”不為明道所獨(d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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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德他律?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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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曾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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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即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使喚做仁。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只為公,則物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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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認(rèn)為,明道是一種識(shí)仁、感通而逆覺體證,屬于自律、直貫之系統(tǒng);至于伊川對仁的定義,則是把直貫轉(zhuǎn)為橫攝系統(tǒng);仁而以人體之,以此論仁則是一種他律的道德,且是以知識(shí)進(jìn)路、順取之路而言道德與仁,道德義減殺。牟先生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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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就仁心覺情而言仁體之感通無方與于穆不已、純亦不已,并由此而言“一體”之義。此并非仁性愛情之路也。仁體呈現(xiàn),自然“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yīng)”,此亦可說“公”。但此公字是仁體呈現(xiàn)之境界,不是就仁理而分析出的一個(gè)形式特性。工夫惟在通過逆覺以便仁體呈現(xiàn)(先識(shí)仁,由麻木不仁之指點(diǎn)當(dāng)下體證之),不在先虛擬一公字,依公發(fā)情以接近之也。伊川之講法必歸于他律道德,而明道所言卻是自律道德。[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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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伊川談“公”是他律道德,而明道談“公”,卻可以不是他律道德。明道言“廓然大公”,物來順應(yīng),強(qiáng)調(diào)依于客觀公理,不要自私用智;明道談“公”處亦多,以其儒佛之辨,便是公私、義利之辨。而伊川所言“公”,乃公理也,順任物理、物各付物,人能去體現(xiàn)這公理,便是仁。然明道視仁亦是理,其曰:“學(xué)者須先識(shí)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信皆仁也。識(shí)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盵38]即視仁義禮智皆是理;便是以“公”訓(xùn)仁、訓(xùn)理,而與明道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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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牟先生以為,明道之說乃由麻木不仁反轉(zhuǎn)為感通,能于當(dāng)下體證,故為一本論、圓頓之說,以心即理,而當(dāng)下即是。然明道除了圓頓之說,也有下學(xué)上達(dá)的漸教之意,如《二程集》:“伯淳言:‘學(xué)者須守下學(xué)上達(dá)之語,乃學(xué)之要?!盵39]漸修、漸教,在為學(xué)者立言,不為圣人;如《識(shí)仁篇》首句,亦為學(xué)者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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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于“以公訓(xùn)仁”處一段提到:“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恕做為仁之施,此明道亦同。如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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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遠(yuǎn)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dá)道也。此與違道不遠(yuǎn)異者,動(dòng)以天爾。[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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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表明,以忠為體,以恕為用,仁亦是理,亦是體,而恕為其用。伊川亦同此意,何以兄弟有別?伊川只是把明道的仁為體、忠為體、恕為用之說,變成恕與愛都是用,而為仁性、愛情之說。這只是一個(gè)小發(fā)展,牟先生卻要因此而判明道自律,而伊川他律;明道是心即理,而伊川是存有不活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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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牟先生判伊川為分析、知識(shí)進(jìn)路云云,亦不盡然。伊川有言:“正叔言:……此心即與天地?zé)o異,不可小了佗,不可將心滯在知識(shí)上,故反以心為小?!睍r(shí)本注云:“橫渠云:‘心御見聞,不弘于性?!盵41]伊川提醒,心不可滯于知識(shí),而這與明道勸上蔡不可玩物喪志頗為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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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伊川必定認(rèn)為,自己所講求的,乃是德性之知,怎會(huì)只是聞見之知?如伊川曰:“學(xué)者所貴聞道,執(zhí)經(jīng)而問,但廣聞見而已。”[42]學(xué)者要點(diǎn)在于聞道,而非只是讀經(jīng)以增廣見聞。凡此,如何可說伊川崇尚知識(shí),而明道則為道德進(jìn)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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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明道注重客觀獨(dú)立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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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明道曰:“孔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者也。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皆不累于己爾?!盵43]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皆依于道理之如此,己無與焉,而無所累,依理行藏,故而簡易。又不為堯存,亦不為桀亡,不因人而有所改變,客觀獨(dú)立之道理而已!此非心即理、主客觀兼?zhèn)湔摺?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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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又言;“‘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不識(shí)不知,順帝之則?!蛔髀斆?,順天理也?!盵44]文王依帝則而行,不作小聰明,不自私用智,以個(gè)人之主觀容易偏頗,故只順任客觀之天理,簡易而直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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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言:“動(dòng)乎血?dú)庹?,其怒必遷。若鑒之照物,妍媸在彼,隨物以應(yīng)之,怒不在此,何遷之有?”[45]人之怒有二:一是動(dòng)之血?dú)庹?,此不論對象是非,只是率性地遷怒于彼,致使無辜者受害;另一則是用心如鏡,能視對象是非、鑒察事態(tài)大小,而來決定是否訓(xùn)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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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過于自我、主觀,后者則能如鏡照鑒、隨物以應(yīng),己無與焉,此近于道家義理。如莊子:“故《法言》曰:‘無遷令,無勸成,過度益也?!w令勸成殆事,美成在久,惡成不及改,可不慎與!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養(yǎng)中,至矣?!保ā肚f子·人間世》)隨物而照,不將不迎,順物以游心,而不遷令勸成以殆事,遷令勸成者,己私也,而不能如鏡之表現(xiàn)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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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定性書》亦有相同之論述。書中,橫渠問道:性為外物所動(dòng)該如何?而明道答以不如內(nèi)外兩忘,也不該以外為惡。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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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yīng)跡;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鑒而索照也?!兑住吩唬骸棒奁浔常猾@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泵鲜弦嘣唬骸八鶒河谥钦撸瑸槠滂徱??!迸c其非外而是內(nèi),不若內(nèi)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yīng)物之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當(dāng)喜;圣人之怒,以物之當(dāng)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是則圣人豈不應(yīng)于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內(nèi)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圣人喜怒之正,為何如哉?夫人之情易發(fā)而難制者,唯怒為甚。第能于怒時(shí)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于道亦思過半矣。[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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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常有所蔽,無法廓然大公而自私用智,不問對象如何,但依一己之主觀而發(fā)作怒氣,容易遷怒。反之,圣人則能體察萬物而無心、兩忘而無事,無事則定、則明,如鏡之照鑒,物各付物,而順物無累;其喜怒不系于心,唯系于物,能依客觀物理而行、依理而怒,此怒為公理,當(dāng)怒而怒,不為己私之怒,則怒不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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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容易肯定內(nèi)在而否定外在,但明道提醒,倒不如內(nèi)外兩忘,外在之是非亦不足以擾亂吾心;外若為物誘,是為惡,當(dāng)避離,外若為客觀公理,則為正,亦不須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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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看出,明道冀盼一客觀天理、標(biāo)準(zhǔn)之建立,人則依理而行、依公而行,從而忘卻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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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道不為“心即理”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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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判明道之學(xué)為“心即理”學(xué),此指天理具有生命力而能活動(dòng),且能下貫至心,故曰“心即理”;其視明道開五峰學(xué),主、客觀皆飽滿,為宋明理學(xué)之中最為完備者,而五峰學(xué)又可通于象山、陽明。然借由上來之討論,本文以為,明道學(xué)乃為客觀理學(xué)之建立,并非“心即理”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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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這義理從熊十力先生而來。牟先生于《心體與性體·明道章·一本論》中,判定明道屬“心即理”學(xué),然“一本論”可以是圓頓之學(xué),也可以是“天人合一”,并不代表必是“心即理”學(xué)。而伊川也曾說過“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如此,何不斷定伊川也是“心即理”學(xué)?又明道學(xué)雖屬圓頓,卻亦多有漸教之言;如伊川主張“涵養(yǎng)用敬”,但亦說“窮理盡性至于命,三事只是一事”,其中有漸、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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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于《一本論》中引了一段二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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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于命”:“只窮理便是至于命?!弊雍裰^:“亦是失于太快,此義僅有次序。須是窮理,便能盡得己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人之性,須是并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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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認(rèn)為,這里的“二程”只是明道,而不包括伊川,但這看法未必準(zhǔn)確。因?yàn)榇溯d于《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乃蘇季明所記載的洛陽議論,蘇氏在記載時(shí),若為明道所語,則載為“明道”,若伊川所語,則載為“伊川”,一旦載為“二程”,則為二先生所共同肯認(rèn)者,不當(dāng)獨(dú)判為明道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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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二程集》載:“熙寧十年,橫渠先生過洛,與二先生議論,此最在諸錄之前,以雜有橫渠議論,故附于此?!盵48]這里清楚提到,是張子來到洛陽,而與二程議論,而為蘇季明所記錄下來。若為明道發(fā)言,而伊川不同意,則另當(dāng)有論。既然伊川沒有異議,則為二程之共法,豈能這里只成了明道的意思,而不是伊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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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伊川亦言“窮理盡性至于命,三事只是一事”,何以能如牟先生所言,這里的二程只有明道而無伊川?乃牟先生認(rèn)為“心即理”才可圓頓,當(dāng)下即是,故判為明道,而伊川不能。但這判不甚允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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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于《一本論》處,牟先生引了明道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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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國曰:“若有人便明得了者,伯淳信乎?”曰:“若有人,則豈不信?蓋必有生知者,然未之見也。凡云為學(xué)者,皆為此以下論。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便是至言?!盵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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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文字,牟先生視之為一本論,天人為一,此為一本,而不是兩個(gè)原則。然牟先生的斷句為:“凡云為學(xué)者,皆為此。以下論孟子曰……”[50]而北京中華書局本[51]的斷句是:“凡云為學(xué)者,皆為此以下論。孟子曰……”這里,北京中華書局本的斷句較為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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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在于,韓持國問:若有人生而知之,明道信乎?明道回答:“若有人?!笨偸怯羞@種可能,但接著又說:“然未之見也?!薄叭晃粗娨病敝械摹叭弧?,乃是轉(zhuǎn)折語,既然是語氣轉(zhuǎn)了,表示生而知之的人應(yīng)當(dāng)很少,難得一見,因此,為學(xué)之人,當(dāng)從“學(xué)而知之”處著手。故該為“為此以下論”,指不從“生知”處論,而從“學(xué)知”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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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道也一再強(qiáng)調(diào),學(xué)者工夫不是圣人工夫,學(xué)者要守下學(xué)上達(dá)之說。而牟先生卻一直持守著明道為“心即理”圓頓之說,視明道只有圓頓思想,故斷句為“凡云為學(xué)者,皆為此”,等于說,學(xué)者都為了成就“生而知之”,而后接孟子之言,如盡心知性、存心養(yǎng)性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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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牟先生的斷句,全文都在談“未之見”的生而知之者,只談生而知之的圓頓,而不問下學(xué)以求上達(dá)。明道嘗評此類“只想上達(dá),而不下學(xué)”之說將流為禪學(xué),難道明道現(xiàn)在也要走上禪學(xué)?此已失卻明道“然未之見也”之轉(zhuǎn)折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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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再參考明道語,其言:“‘窮理盡性’矣,曰‘以至于命’,則全無著力處。如‘成于樂’,‘樂則生矣’之意同?!盵52]盡心、知性是工夫,至于命則是結(jié)果,故無工夫,如同樂則生矣,是結(jié)果,工夫在仁之實(shí)的事親,以及義之實(shí)的從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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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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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氏本怖死生,為利豈是公道?唯務(wù)上達(dá)而無下學(xué),然則其上達(dá)處,豈有是也?元不相連屬,但有間斷,非道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謂“識(shí)心見性”是也。若“存心養(yǎng)性”一段事則無矣。[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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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反對釋氏的只要上達(dá)而無下學(xué),只有頓悟、活在當(dāng)下,缺乏存心養(yǎng)性之工夫??梢?,在明道而言,也要下學(xué)之存心養(yǎng)性工夫,而不是只有圓頓。且明道批釋氏不是公道而為私,依公道則為廓然大公,物各付物,順理而行,故明道當(dāng)屬理學(xué),而非“心即理”學(xué)?!耙怨?xùn)仁”并非伊川之專利,明道已有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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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亦判伊川之學(xué)乃是知識(shí)進(jìn)路,然果真如此?第一,伊川也是認(rèn)為要自得之學(xué),要默識(shí)之,此與明道同;第二,伊川所言之知,也是重德性之知,而非聞見之知。故牟先生將明道、伊川分別判為一個(gè)是心即理,另一個(gè)是存有不活動(dòng)的理學(xué),此尚待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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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結(jié)語與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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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判二程為不同體系,也因著不同體系,后來所開的學(xué)派亦不同,伊川開朱子,而明道開五峰,五峰則可與象山、陽明相通,而為同一個(gè)圓圈之往來。然二程兄弟相差一歲,甚親,伊川自許繼兄,卻竟不知明道之義理,而轉(zhuǎn)錯(cuò)方向,而待牟先生道出?這種說法,不易為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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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牟先生之分判亦太過,其判明道為“心即理”,為道德之逆覺,而伊川為知識(shí)之順取進(jìn)路,為橫攝系統(tǒng),且為他律,這些見解對伊川、朱子不甚公平、貶低許多。二程之間,并未有如此大的距離,若伊川為他律,而明道應(yīng)當(dāng)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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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伊川并非全同,然就大方向來看,當(dāng)皆屬理學(xué)一派!而在發(fā)展上,伊川有進(jìn)一步之說,主要在工夫修養(yǎng)上,而不是如牟先生所言的“心即理”與“存有不活動(dòng)”之不同;二兄弟亦非二派,卻是同一體系之前后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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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唐君毅先生之評論:“伊川之思想在根本上實(shí)承明道思想而發(fā)展?!淮水惙歉局煌?,而實(shí)是相承而有之發(fā)展。其所以有此異之故,則在伊川之論修養(yǎng)方法之有進(jìn)于明道者。”[54]二程之間,并非根本之不同,而是僅在工夫修養(yǎng)進(jìn)路之不同,非如朱子與象山之冰炭對反。依牟先生,則二程兄弟猶如朱、陸,恐怕當(dāng)時(shí)早已反目相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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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唐先生,如黃百家亦如此看待,[55]而全祖望談心學(xué)之始祖時(shí),也只從謝上蔡開始,而非溯及程明道。牟先生更上溯二程淵源:孟子開明道,而伊川近荀子。此說法恐是分別更甚!本文愿回到黃百家與唐君毅,視二程為同一系,而只是工夫修養(yǎng)進(jìn)路不同,可有不同之發(fā)展,個(gè)人造道之水平亦不甚相同,但大致都在程朱理學(xué)之范圍內(nèi),而不是分裂為二派之冰炭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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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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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謝山《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曰:‘子嘗觀朱子之學(xué),出于龜山。其教人以窮理為始事,積集義理,久當(dāng)自然有得。至其“所聞所知,必能見諸施行,乃不為玩物喪志”,是即陸子踐履之說也。陸子之學(xué),近于上蔡。其教人以發(fā)明本心為始事,此心有主,然后可以應(yīng)天地萬物之變。’”[黃宗羲:《宋元學(xué)案》,沈善洪主編:《黃宗羲全集》(第5冊),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81—28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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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祖望謹(jǐn)案:象山之學(xué),先立乎其大者,本乎孟子,足以砭末俗口耳支離之學(xué)。但象山天分高,出語驚人,或失于偏而不自知,是則其病也。程門自謝上蔡以后,王信伯、林竹軒、張無垢至于林艾軒,皆其前茅,及象山而大成,而其宗傳亦最廣。或因其偏而更甚之,若世之耳食雷同,固自以為能羽翼紫陽者,竟詆象山為異學(xué),則吾未之敢信。述《象山學(xué)案》?!保ㄨ鞑陌福狐S氏本以是卷為《金溪學(xué)案》之三,謝山則稱為《象山學(xué)案》)”[黃宗羲:《宋元學(xué)案》,沈善洪主編:《黃宗羲全集》(第5冊),第27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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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牟先生之判,視孟子傳明道,之后傳胡宏。伊川之學(xué)則傳朱子,而與荀子重知之學(xué)問形態(tài)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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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程顥、程頤:《二程集·目錄》,臺(tái)北:漢京文化事業(yè)出版公司,1983年,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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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參見牟宗三:《牟宗三全集》(第6冊),臺(tái)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公司,2003年,第427—4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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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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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后來陽明即以孟子“大人者,格君心之非”(《孟子·離婁上》),而訓(xùn)“格”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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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第21頁。牟先生案語:“未定誰語,《宋元學(xué)案》列入《明道學(xué)案》,是?!保勰沧谌骸赌沧谌罚ǖ?冊),第4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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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程顥、程頤:《二先生語六》,《河南程氏遺書》卷六,第84頁。牟先生案語:“未定誰語,此當(dāng)是明道語。《宋元學(xué)案》列入《伊川學(xué)案》,而又與本篇正文第18條混在一起,非是。”[牟宗三:《牟宗三全集》(第6冊),第4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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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程顥:《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卷二,《二程集》,第4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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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鄭玄釋“格物”為“來物”,意思是:“知善深則來善物”;好人用心于善,則招來好人好事,壞人則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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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朱熹:《大學(xué)章句》,《四書章句集注》,臺(tái)北:鵝湖出版社,1984年,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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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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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宇宙只此生命發(fā)現(xiàn),人生只此生命活動(dòng),其發(fā)現(xiàn)、其動(dòng),一本諸盛大真實(shí)而行乎其不得不然,初非有所為而然,德盛化神,其至矣乎,彼執(zhí)物者,視宇宙如機(jī)械,等人生若塵埃,如之何其不自反耶?”[熊十力:《熊十力全集》(第1卷),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0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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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程顥:《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卷二,《二程集》,第4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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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熊十力:《熊十力全集》(第7卷),第1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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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程顥:《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卷二,《二程集》,第4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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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云云,實(shí)乃荀子所言大自然之天,具備客觀獨(dú)立之性。此與主體之心無甚關(guān)涉,不論吾心之體認(rèn)天道與否?此天總是客觀獨(dú)立而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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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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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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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明道:“動(dòng)以天,安有妄乎?動(dòng)以人,則有妄矣?!保ǔ填棧骸睹鞯老壬Z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1—1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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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16—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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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橫渠《西銘》,舊名《訂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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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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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5、1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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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論語·子罕》:“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br>?
[27]玉弼:《老子道德經(jīng)注·上篇》,樓宇烈:《玉弼集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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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程顥:《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卷二,《二程集》,第460—46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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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程顥:《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卷二,《二程集》,第4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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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15頁。牟先生案語:“未注明誰語,《宋元學(xué)案·明道學(xué)案》列有此條,自是明道語。”[牟宗三:《牟宗三全集》(第6冊),第4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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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牟宗三:《牟宗三全集》(第6冊),第10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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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程頤:《伊川先生語十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二十五,《二程集》,第3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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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程頤:《伊川先生語八上》,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二十二上,《二程集》,第296—29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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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朱熹:《孟子集注》卷十三,《四書章句集注》,第3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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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參見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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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程頤:《伊川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五,《二程集》,第15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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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牟宗三:《牟宗三全集》(第6冊),第3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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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16—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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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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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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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程顥、程頤:《二先生語二上》,《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22頁?!安豢伞?,注曰:“一作若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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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程頤:《伊川先生語三》,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七,《二程集》,第17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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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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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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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程顥:《明道先生語一》,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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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程顥:《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卷二,《二程集》,第460—46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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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程顥、程頤:《二先生語十》,《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二程集》,第1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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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程顥、程頤:《二程集·目錄》,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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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程顥:《明道先生語四》,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四,《二程集》,第14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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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牟宗三:《牟宗三全集》(第6卷),第1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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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本文所參之《二程集》(臺(tái)北漢京文化事業(yè)出版公司1983年本)與《二程集》(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本)內(nèi)容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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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程顥:《明道先生語二》,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二,《二程集》,第1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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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程顥:《明道先生語三》,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三,《二程集》,第1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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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唐君毅:《哲學(xué)論集》,臺(tái)北:臺(tái)灣學(xué)生書局,1990年,第351—3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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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黃百家:“顧二程子雖同受學(xué)濂溪,而大程德性寬宏,規(guī)模闊廣,以光風(fēng)霽月為懷;二程氣質(zhì)剛方,文理密察,以峭壁孤峰為體。其道雖同,而造德自各有殊也?!保埸S宗羲:《宋元學(xué)案》,沈善洪主編:《黃宗羲全集》(第3冊),第656頁]百家認(rèn)為,其道為同,而造德規(guī)模不同。指明道、伊川仍為同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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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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