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宋仁宗的愛情
宋仁宗的愛情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 發(fā)布
原載于 “我們都愛宋朝”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三月廿七日壬辰
耶穌2020年4月19日
在寫完仁宗傳記《宋仁宗：共治時代》之后，我有一個感慨：也許在宋代，最沒有自由的一個人，就是皇帝了。正在看電視劇《清平樂》的朋友，相信也會有這種感覺。比如說，仁宗的愛情，便萬般不自由。
我們都以為，古人是沒有擇偶自由的，因為婚姻大事，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宋朝的準新郎，還是有婚姻自主權利，因為按宋朝禮俗，兩家議親之后，有一個相親的環(huán)節(jié)：男女對象可以先見個面，如果雙方不合意，便停止說親。換句話說，因為有了相親環(huán)節(jié)，年輕人對自己的婚事取得一定的自主權，并非全然由家長說了算。
這個相親的過程是怎樣的呢？《夢粱錄》有記述：媒人說親之后，“男家擇日備酒禮詣女家，或借園圃，或湖舫內，兩親相見，謂之‘相親’。男以酒四杯，女則添備雙杯，此禮取男強女弱之意。如新人中意，即以金釵插于冠髻中，名曰‘插釵’。若不如意，則送彩緞二匹，謂之‘壓驚’，則姻事不諧矣”。
根據《夢粱錄》的記述，我們可以了解到宋朝人的相親過程：男女雙方約定一個時間見面，地方通常是女方之家，或者找一個比較愜意的園圃、湖舫之內，男家要帶著禮品。相親時，如果準新郎覺得滿意，就用一支金釵插到準新娘的發(fā)上，這叫做“插釵”。插釵即意味著速配成功。如果準新郎看不上準新娘呢？就給女家送上送彩緞二匹，這叫做“壓驚”，暗示這門親事說不成了。
（《清平樂》劇照）
然而，宋仁宗選皇后，卻完全不由自己。天圣二年（1024）九月，仁宗皇帝十五歲，垂簾聽政的劉太后替他聘后（古人結婚年齡偏早，十五歲便可成親了）。仁宗相中的對象有兩個：一個是富商王蒙正的女兒王氏，但劉太后認為，王氏“妖艷太甚，恐不利于少主”，硬是棒打鴛鴦，將王氏許配給她的侄子劉從德。
另一個是驍騎衛(wèi)上將軍張美的曾孫女張氏（這一位在電視劇《清平樂》里沒有出現(xiàn)），仁宗對她也比較中意，但劉太后還是反對，因為她認為，“自古外戚之家，鮮能以富貴自保，故茲選于衰舊之門，庶免他日或撓圣政也。”張氏出身將門，選為皇后，恐怕日后會干預朝政。
劉太后自作主張，給仁宗選定了一位皇后：出身寒門的郭氏。因為是強扭的瓜，再加上郭皇后生性潑辣、霸道，仁宗對郭氏始終不是很喜歡。后來，劉太后去世，仁宗親政，在宰相呂夷簡的慫恿下，便尋了一個機會，廢了郭皇后。然而，廢皇后一事遭到臺諫官的強烈反對。雖然仁宗最終還是廢了郭皇后，卻跟臺諫官之間鬧得非常不愉快。
劉太后在時，仁宗的私生活受到嚴厲管束，用司馬光的話來說，“仁宗幼沖，章獻性嚴，動以禮法禁約之，未嘗假以顏色。”劉太后去世后，仁宗少了約束，以為從此便可以“我的私生活我作主”，所以“稍自縱”，十分寵愛兩名宮人：尚氏、楊氏，“尚、楊二美人益有寵，每夕侍上寢，上體為之弊，或累日不進食”。
群臣對皇帝寵幸尚氏、楊氏的行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紛紛上章規(guī)勸。仁宗的小娘楊太妃也告誡皇帝不可沉溺于美色。內侍閻文應“早暮侍上，言之不已”，也是喋喋不休，勸皇上將兩位美人放出宮。宋仁宗不勝其煩，最后不得不同意將尚氏、楊氏禮送出宮。
再說郭皇后被廢之后，朝廷議立新的皇后。仁宗看中了壽州茶商的女兒陳氏（即電視劇《清平樂》里的陳熙春），但群臣集體表示反對，理由是陳氏出身卑微，不可為后。最后，仁宗只好選立曹彬的孫女曹氏為皇后。大臣這才沒什么意見。
-98.jpg!article_800_auto)
（《清平樂》里的曹皇后）
但仁宗對曹皇后也不是很有感情，畢竟不是自己中意的嘛（電視劇對仁宗與曹后情感糾葛的描述是虛構出來的）。因此，他更寵愛其他妃子。大約慶歷二年（1042），大將之后王德用給仁宗進獻了兩名絕色女子，諫官王素得知，問仁宗是不是有這回事，仁宗反問他：“此宮禁事，卿何從知？”
王素說：“臣職在風聞，有之則陛下當改，無之則為妄傳，何至詰其從來也?！比首谛Φ溃骸暗掠盟M女口實有之，在朕左右，亦甚親近，且留之如何？”但王素說：“若在疏遠，雖留可也，臣之所論，正恐親近?！比首谵q他不過，只能叫來近珰：“王德用所進女口，各支錢三百貫，即今令出內東門，了，急來奏?！闭f完，流了眼淚。
王素也有點不忍心，便說：“陛下既以臣奏為然，亦不須如此之遽，且入禁中，徐遣之?！比首谡f：“朕雖為帝王，然人情同耳，茍見其泣涕，不忍去，則恐朕亦不能出之。卿且留此以待報?！边^了一會，近珰來報，兩名宮女“已出東門”，仁宗“復動容而起”，非常舍不得，但沒辦法，只能忍痛割愛。
（《清平樂》里的張妼晗）
人到中年的宋仁宗，遇到了一生的最愛：進士張堯封之女張氏。《清平樂》里的教坊歌女張妼晗，就是歷史上的張氏。電視劇將張妼晗塑造成一名敢恨敢愛、大大咧咧的女子，歷史上的張氏卻不是這樣子，她善解人意，小鳥依人，所以才深得仁宗喜歡。
對于張氏，仁宗真的視為女神，曾動了廢曹皇后、立張氏為后的念頭。但是，大臣發(fā)覺苗頭不對，搶先上書反對，說之前已廢過郭皇后，豈可一錯再錯？所以，仁宗雖然寵愛張氏，卻始終不能將她立為皇后，只能封為貴妃。直到至和元年（1054），張貴妃不幸病逝，仁宗才執(zhí)意將她追冊為溫成皇后，以皇后的葬禮安葬她。
有一首唐詩說：“春風無限瀟湘意，欲采蘋花不自由?！庇眠@句詩來形容宋仁宗的愛情，倒是很恰切。我在新書《宋仁宗：共治時代》中，專辟出一章來講宋仁宗與張貴妃的愛情，題目就叫“欲采蘋花不自由”。為避免影響讀書的新鮮感，具體內容我就不在這里透露了，歡迎看書
責任編輯：近復
【上一篇】【吳鉤】宋仁宗與詹姆斯國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