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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是英雄嗎

作者：羅輝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三月二十日辛卯

          耶穌2019年4月24日

秦朝暴虐天下，天下豪杰紛起反抗，從陳涉首事至子嬰道旁系劍，不及三年，暴秦即亡。贏政于公元前221年一乎四海，至公元前206年在其子胡亥手中國亡族滅，其間僅僅有十五年，真?zhèn)€是其興也勃，其亡也速！

在那場滅亡暴秦的戰(zhàn)爭當(dāng)中，由于項羽所部對抗并消滅了秦朝的主力部隊而為人稱許，因此人們往往以此肯定項羽，甚至以大英雄大豪杰許之。其后劉邦與項羽爭衡天下，項羽雖然屢屢得勝，但最后垓下一戰(zhàn)，兵敗身亡，臨終發(fā)于“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這不眠目的一嘆。

基于項羽這不平坦的一生，在當(dāng)時歷史和之后歷史上人們有過很多不一的評價，然多評價其有勇而少謀。此外，有評其“仁而愛人”，“婦人之仁”，“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等等，但大多都是針對他南面稱霸后之所以失敗而言。

而更多的民眾，或許是受文學(xué)作品影響，無疑多認為項羽是大英雄。比如，李清照《夏日絕句》：“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碧瞥拍痢额}烏江亭》：“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边€有《霸王別姬》之類戲劇，都為這種影響起了助推作用。還有，由于人們在評價項羽的同時，往往會拿同時代項羽的敵手劉邦作比對，以為劉邦仍是無賴小人。而歷史的結(jié)果反而是劉邦得志項羽失敗，從而以項羽為悲劇英雄而加同情，這也反映了人們以“成王敗寇”論史論人的簡單思維。

從評論項羽的不同可以看出，人們對“英雄是什么樣子的人”的認識有所不清。“什么是英雄”？以我們一般的共同標(biāo)準(zhǔn)，所謂英雄，他應(yīng)該是一般有大仁大義的人，是一個是非善惡分明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有超過一般人的有能力的人，是一個能夠見義勇為、懲惡揚善、懲強扶弱的人。當(dāng)然，我們一般人所認為也是有不少弱點，但這些弱點應(yīng)該是體現(xiàn)的小節(jié)上、小處上，他可能會好酒貪杯，也可能愛美好色；也可能失誤錯判以至傷及好人，以至后悔不已。等等。總之，筆者以為英雄人物應(yīng)該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立場正確，小過小非則是不一而足。

以上為標(biāo)準(zhǔn)和原則，我們首先可看得出的是，項羽無疑是一個有著“超過一般人的有能力的人”，但僅以此來評價項羽明顯得不出任何具有價值觀的結(jié)論。只有以是否能行大仁大義、在大是大非面前立場是否正確，才能明確判斷出一個人的大節(jié)來。所以我們要判斷項羽是否是英雄，當(dāng)然要看項羽在歷史上的整個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這一個大標(biāo)準(zhǔn)。

一、項羽的反秦目的

項羽反秦目的在很早就有顯露。一般人們都認為項羽出身貴族，其實也不完全。項羽是項梁的侄子，項梁是項燕的兒子，所以以項燕一系為貴族來講，項羽還是屬偏出。但從史書可看出項梁非?？粗仨椨?，所以對他調(diào)教很上心。楚國被秦滅亡，項梁被追捕，又因殺人，被迫帶著項羽躲藏在吳中。項梁叔侄在那里結(jié)交豪客賢士，“陰以兵法部勒賓客及子弟”（《史記·項羽本紀第七》），成為一大民間勢力，可以說是陰蓄異志，而項羽更是其“志”不小。有一次，秦贏政巡游到了會稽郡，在橫渡浙江的時候，項梁和項羽都去圍觀皇帝的風(fēng)采。項羽大概是看到了秦贏政的那種氣派和威風(fēng)，竟霸氣地說道：“彼可取而代也?！边@種想法和這種話恐怕連其叔叔項梁也沒存有，更是說不出來。故“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保ā妒酚洝ろ椨鸨炯o第七》）由可看出，項羽在和他叔叔舉兵之前就有著不一般的野心，內(nèi)心中還藏著一股子野蠻強霸之氣，其叔也因此更加看重項羽。

秦二世元年（前207）七月，陳勝吳廣在大澤鄉(xiāng)舉義，會稽太守殷通看到天下即將大亂，于是找來當(dāng)時掌握有民間巨大勢力的項梁欲將有所作為。“其九月，會稽守通謂梁曰：‘江西皆反，此亦天亡秦之時也。吾聞先即制人，后則為人所制。吾欲發(fā)兵，使公及桓楚將?！保ā妒酚?項羽本紀》）太守殷通的打算可謂正中項梁的下懷?？墒?，令會稽太守殷通意想不到的是，項梁根本沒有想著要與他共謀大事，而是與其侄子項羽合謀，襲殺殷通及其手下，脅持會稽郡府上下跟從項氏叔侄共同起事舉兵?！坝谑羌彀蝿厥仡^。項梁持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shù)十百人。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為起大事，遂舉吳中兵?！保ā妒酚?項羽本紀》）

會稽太守殷通找來項氏叔侄商量起義之事，而項梁叔侄卻謀殺之。殷通固然遇人不淑，然由此可知項氏叔侄是何種類型的人物。項梁叔侄殺人后潛居吳中，交結(jié)社會上的名望人士，陰蓄死士，殷通作為太守，不但沒有調(diào)查并稽拿他們，應(yīng)該來說還把項梁叔侄當(dāng)作朋友或豪杰看待，并給予了項氏以很大的發(fā)展空間。“項梁殺人，與籍避仇于吳中。吳中賢士大夫皆出項梁下。每吳中有大繇役及喪，項梁常為主辦，陰以兵法部勒賓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保ā妒酚?項羽本紀》）因為如果按照秦朝律法，以項梁在會稽的這種所作所為，太守殷通隨時可以調(diào)查并逮捕項氏叔侄，但殷通不但沒有，而是在陳勝吳廣舉兵起義后，預(yù)測到天下將要大亂，把項氏當(dāng)作腹心看待，商討起事事宜。但項氏不但不以殷通為恩人對待，反而蓄意謀殺之，此種行為，實為正人善士所不為。人們在評價項氏之時，往往稱其有貴族血統(tǒng)，可是就他們的行跡，卻是與匪類無異。

按理，殷通找來項氏叔侄商量起義之事，對項氏來說是一件大好事?？墒?，為什么項氏叔侄反倒要陰謀殺害殷通呢？原因很顯然，項氏叔侄謀殺殷通的目的就是為了奪取舉事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

陳勝吳廣舉義，天下騷動，殷通以太守的身份來找項梁叔侄商量舉義之事。如果是這樣，那么會稽舉義的最高領(lǐng)導(dǎo)者就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殷通。項梁叔侄雖然在吳中經(jīng)營了一定的勢力，但是殷通畢竟是太守，權(quán)力巨大，而且手頭也有武裝，號召力當(dāng)然也天然地超過其他的人。因此，項梁叔侄勢力再怎么大，也是不可能大過殷通的。而項梁叔侄突然發(fā)難殺死殷通，情況不一樣的就是，項梁就輕而易舉的獲得了舉事軍事領(lǐng)導(dǎo)權(quán)。

由此我們也可知，項氏叔侄舉事的目的很明白，就是想趁天下大亂之機大撈一把，甚至想憑武力和野蠻取代暴秦，建立項氏暴虐統(tǒng)治。

二、項羽的好殺成性

項氏叔侄舉事之后，其組織的軍隊確實不可能是什么仁義之師，而是象一把屠刀，兇殘好成。

項氏叔侄舉事之后，先是合收了陳嬰、黥布、蒲將軍軍隊，為進一步壯大自己的力量，借口同是起兵舉事的秦嘉立景駒，竟又攻打秦嘉，吞并秦嘉的部隊?！啊愅跸仁资拢瑧?zhàn)不利，未聞所在。今秦嘉倍陳王而立景駒，逆無道?！诉M兵擊秦嘉。秦嘉軍敗走，追之至胡陵。嘉還戰(zhàn)一日，嘉死，軍降?！保ā妒酚洝ろ椨鸨炯o》）在派項羽率軍攻打襄城時，由于遭到襄城守軍堅強抵抗，項羽攻下襄城之后，就全部坑殺襄城軍民百姓?！耙寻?，皆坑之?！保ā妒酚洝ろ椨鸨炯o》）由此可見，項梁、項羽在戰(zhàn)爭初期就顯示出極其野蠻兇殘的本性。

鉅鹿被圍，趙王歇、國相張耳等危在旦夕，楚懷王朝廷派宋義上將軍、項羽為魯公為次將、范增為末將率領(lǐng)的救趙大軍進軍至安陽時，卻逗留四十六日不進。項羽見宋義貽誤戰(zhàn)機，軍中又沒有存糧供應(yīng)士卒，而宋義又派送自己的兒子宋襄去齊國為相，還親自遠送，大擺宴席，感到非常不滿。于是在一個早晨進見宋義的時候，直接在上將軍帳中斬殺宋義，自立為假上將軍。宋義有貽誤戰(zhàn)機罪過，但作為軍隊最高領(lǐng)導(dǎo)，項羽應(yīng)該沒有處決之權(quán)，或可暫時囚禁，上報楚懷王朝廷以待發(fā)落?？墒琼椨鹁雇蝗粚⑺瘟x襲殺，與之前殺殷通的手法一樣。顯然，在項羽的眼里，不但完全沒有宋義這個上級，也完全沒有楚懷王朝廷。更為讓人心悸的是，項羽還派人將宋義的兒子宋襄也殺了。而且，項羽殺了宋義后，還發(fā)布如此矯令：“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陰令羽誅之?！保ā妒酚洝ろ椨鸨炯o》）可見項羽并非莽夫一個，陰險狡詐亦有之。

鉅鹿大戰(zhàn)及之后的一系列戰(zhàn)斗，打得秦將章邯等節(jié)節(jié)敗退，自感走投無路。因為往前與項羽軍隊繼續(xù)作戰(zhàn)，已喪失了戰(zhàn)斗意志；往后退回關(guān)中，朝廷已經(jīng)由奸臣趙高把持，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所以，章邯等只好帶著幾十萬大軍投降項羽。項羽正西進秦關(guān)，擔(dān)心這些降兵不聽服從，“于是楚軍夜擊阬秦卒二十余萬人新安城南?！保ā妒酚洝ろ椨鸨炯o》）坑殺二十余萬人，那是一個什么概念和殘忍，完全可以與秦將白起當(dāng)年屠殺趙國軍隊四十萬相媲惡了（其中也是活埋了二十萬士兵）。當(dāng)年秦國與趙國的戰(zhàn)爭，是屬于兩國之間交戰(zhàn)；而秦末的反搞暴秦之戰(zhàn)，則是同國人之內(nèi)戰(zhàn)，則項羽的坑埋性質(zhì)比白起更加惡劣。而且我們從《史書》記載也可知，章邯所率軍隊很大一部份是被赦免的在驪山服役的刑徒和家奴之子，“秦令少府章邯免酈山徒、人奴產(chǎn)子生”（《史記·陳涉世家》），也都是為暴秦所苦的苦主。項羽一古腦地全部坑殺，其良滅知泯滅程度無底可知！

楚懷王朝廷曾“與諸將約，先入定關(guān)中者王之?！保ā妒酚洝じ咦姹炯o》）結(jié)果是劉邦不費一兵一卒，先入咸陽，秋毫無犯，并收降秦王子嬰等。然而項羽率軍隨后到達咸陽后，可能是氣恨劉邦收復(fù)咸陽在先，還要來個二次攻城。立即引兵屠城，包括殺秦降王子嬰，并且縱火焚燒秦宮室，大火三個月不滅，把全城的財寶婦女洗劫一空。想想，咸陽城中和宮中不僅藏的是美婦珍寶，更是無數(shù)的文化典籍。秦始皇焚書，焚的只是民間私藏典籍，“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保ā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而秦朝的政府所藏“詩、書、百家語”等則明顯是沒有燒毀，而項羽這一把燃燒了三個月之久的大火，可以說是將無數(shù)前人的文明成果都付之一炬了。這些都是項羽忍心而為的，可見其野蠻無知到何種程度！項羽燒殺搶虐之后，考慮的是著急要東歸回老家炫貴炫富：“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史記·項羽本紀》）針對項羽如此罪惡行徑，當(dāng)時有人評論說：“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边@話傳到項羽的耳朵里，項氏就把那個人找來扔進油鍋里煮死了。除了令人發(fā)指，還是令人發(fā)指！

秦朝滅亡之后，項羽裝模作樣地尊稱楚懷王為義帝，并把義帝驅(qū)趕到偏遠的長沙郴這個地方，假惺惺地說：“古之王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痹隍?qū)趕的路上，又暗中命令手下人弒殺義帝?！叭ちx帝行，其群臣稍稍背叛之，乃陰令衡山、臨江王擊殺之江中。”（《史記·項羽本紀》）這種弒殺尊上的惡，屠夫項羽自然輕易為之。之前項氏叔侄扶植前楚國楚懷王之孫熊心為王，只不過是為了利用這快招牌欺世盜名。現(xiàn)在暴秦已亡，項氏自己已經(jīng)稱霸為西楚霸王，楚懷王這快牌子完全可以不要了，已經(jīng)完全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更何況，楚懷王朝廷曾經(jīng)以宋義為上將軍，位在項羽之上，就有想削弱其權(quán)力，項羽這個只會“欺負”他人，從來不受人“欺”的惡神豈有不懷恨在心？楚懷王朝廷雖“與諸將約，先入定關(guān)中者王之”，但以“項羽為人僄悍猾賊。項羽嘗攻襄城，襄城無遺類，皆阬之，諸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shù)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誠得長者往，毋侵暴，宜可下。今項羽僄悍，今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边@種“與沛公西入關(guān)”而“卒不許項羽”（《史記·高祖本紀》）的行為，這更讓項氏恨上加恨了。所以項羽稱霸之后，立即就把楚懷王謀殺了，這本身是沒有懸念的事。

漢二年冬（前205年），齊田氏反叛楚項羽，項羽于是率軍遂向北至城陽鎮(zhèn)壓齊田榮，大敗之。“遂北燒夷齊城郭室屋，皆阬田榮降卒，系虜其老弱婦女。徇齊至北海，多所殘滅?！保ā妒酚洝ろ椨鸨炯o》）坑埋齊降卒，燒殺搶掠齊地，這對項氏已是小菜一碟了。

以上所述，都是史書顯記項氏之暴虐無度。在過去的歷史戰(zhàn)爭當(dāng)中，我們看到的記錄野蠻暴行的無過于戰(zhàn)國時代白起的坑殺趙國的二十萬降卒了。而項羽以上的惡行發(fā)生，則其惡劣程度遠遠超出有史以來的惡行。項羽的此等惡行，明顯與英雄行為徹底背道而馳。后世之人稱其英雄，不知又一種怎樣的認識？！

三、項羽的反秦本質(zhì)

項氏叔侄通過陰謀殺害會稽太守殷通奪得舉起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又憑著舊楚國名將項燕之后的名頭，迅速聚集一批天下豪杰、勇武之士，糾合大量反秦力量，迅速發(fā)展壯大。陳勝吳廣起義失敗后，項氏叔侄又在薛縣糾合各路諸侯，假意奉舊楚國楚懷王之孫熊心為楚王，以統(tǒng)領(lǐng)了天下各路諸侯、豪杰，成為亡秦力量的實際領(lǐng)袖。

此后，項梁率兵去先攻打亢父，又在東阿大敗秦軍，而項羽等又率軍攻破三川殺了李由。攻打定陶之戰(zhàn)，項梁兵敗戰(zhàn)死之后，由項羽在鉅鹿之戰(zhàn)過程中殺死楚上將軍宋義，奪得了軍事的最高指揮權(quán)。

鉅鹿之戰(zhàn)是項羽最成名之戰(zhàn)，也是楚軍和諸侯義軍與秦將章邯、王離所率秦軍主力在鉅鹿進行的一場重大決戰(zhàn)性戰(zhàn)役。司馬遷以生花之筆描繪了這一著名大戰(zhàn)，同為歷史生色。茅坤曰：“項羽最得意之戰(zhàn)，太史公最得意之文?！编嵃鍢颉垛犅怪畱?zhàn)》詩：“戰(zhàn)酣氣盛聲喧呼，諸侯壁上驚魂逋。項王何必為天子，只此快戰(zhàn)千古無。”（轉(zhuǎn)引自韓兆琦《史記箋注》）之后，項羽率軍步步進逼章邯，派蒲將軍日夜兼程帶兵渡過三戶，駐軍漳南，與秦軍接戰(zhàn)，兩度破之；項羽則率全軍在紆水邊上攻擊并大敗秦軍。章邯內(nèi)受朝廷斥責(zé)而驚疑，外又一敗再敗。秦朝政治已是極端腐敗，章邯感到后退無路，最后只好選擇投降項羽，而降卒二十余萬則被項羽所率楚軍夜擊坑埋于新安城南。至此，秦朝最強的軍事力量徹底滅亡。

滅亡暴秦，項羽作為反秦力量中最大的一支，可以說是起到了非常關(guān)鍵的作用。可是項氏武裝從舉事一開始不但居心不良，想在天下大亂之機搶奪天下，而且手段毒狠無義，為奪舉事領(lǐng)導(dǎo)權(quán)襲殺同盟。其組織的軍隊也根本不是什么仁義之師，就是同為反秦的秦嘉義軍也一樣攻打吞并。鉅鹿之戰(zhàn)中，項羽不但不把上級宋義放在眼里，要殺就隨便殺了，還自任假上將軍，也完全不把楚懷王朝廷放在眼里。打敗秦將章邯等所率領(lǐng)秦軍，對投降過來的二十多萬秦卒竟一古腦兒坑殺活埋，手段殘忍，令人發(fā)指。秦都咸陽已為劉邦收復(fù)，還要來個二次攻城，殺秦降王子嬰，并且縱火焚燒秦宮室，洗劫全城的財寶婦女，完全是強盜行徑。

觀項氏的種種行為可知，其反秦本質(zhì)，從其愿望來講，是“彼可取而代之”，是為了其宰制天下的野心；從其行為來說，是不擇手段野蠻無道，故而項氏的反秦本質(zhì)是不正義的，是反人性反人道的。項氏在滅亡暴秦之戰(zhàn)中雖說起了重大作用，但此重大的作用并不能評價為為天下百姓立有大功。因為其目的和結(jié)果都是為了其私欲而為，是為了建立其項氏的暴虐統(tǒng)治。這種完全是以暴易暴行為，不是正義的行為，而同樣也是與暴秦暴政一樣，是惡行，是同惡相濟。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暴秦主力為項氏所滅，只不過是天假其手而已。

四、項羽的假仁假義

認為項羽這個人有仁義之心，在與項羽同時代就有人就有此評價。漢高祖劉邦平定天下后，有一天在雒陽南宮大擺晏席招待臣下，喝酒喝得高興當(dāng)中，高祖向臣下提問說“列侯諸將無敢隱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于是高起、王陵回答說：“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與天下同利也。項羽妒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zhàn)勝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史記·高祖本紀》）這里高起、王陵雖說項羽仁而愛人，但又說他妒賢嫉能，明顯是說項羽貪權(quán)戀得，小仁小義，假仁假義。

劉邦最重要的謀士之一陳平曾經(jīng)在項羽部下呆過，他是這樣評價項羽的：“項王為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jié)好禮者多歸之。至于行功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項王不能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平乃去楚。”這里也是說項羽為人恭敬愛人，但實際上真正愛的是他喜歡的人，而真正有能力有才華的人卻并不重視，用人任人唯親。不過項羽的這個“恭敬愛人”倒能忽悠那些不了解他的人，以至于“士之廉節(jié)好禮者多歸之”。后世其實也有不少人被史書記載有說項羽仁而愛人所忽悠，以為他真有那么一個優(yōu)點。

韓信，劉邦的大將，也曾在項羽手下混過，評價跟陳平他們差不多：“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惡叱咤，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dāng)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币彩钦f項羽為人，說話好聽漂亮，喜歡予人小恩小惠；項羽用將，只用匹夫之勇的無腦之輩，而對真正有功勞的人，又舍不得封賞。其實這說的就是項羽這人很會做表面功夫。

最讓人認為項羽有點仁義大度的就是說項羽在鴻門宴上沒有殺掉劉邦，這使得歷史上和現(xiàn)今挺項的人為之扼腕嘆息。其實我們再回想司馬遷的《史記》中記載的《鴻門晏》一文可以看出，項羽之所以不殺劉邦，一是因為劉邦在他眼中看來力量小得很；二是正是項羽好施小仁小義，而劉邦又有破秦功勞，故而表現(xiàn)出一定的所謂大度；三是，更為關(guān)鍵是，劉邦在項羽面前認慫了，乖順了，這讓項羽心里很爽；四是，項羽之叔項伯的作用，項羽任人唯親，而謀士范增終究是外人，說話還是不如項伯有用。

一般人們都認為項羽這人勇而少智，缺乏謀略，這要從哪個方面來看。如果從正確正面來理解，確實如此。項羽好戰(zhàn)，且除垓下之圍之外，幾乎在戰(zhàn)場上無人可擋。然而其所追求無非私欲而已，這種勇則不是真勇，實際是狗彘之勇，即“爭飲食，無廉恥，不知是非，不辟死傷，不畏眾強，牟牟然惟利飲食之見，是狗彘之勇也?！保ā盾髯印s辱》）說其少智倒是真的，但耍手腕玩心機也是有一套。比如陰謀殺死宋義之后，就誣之曰：“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陰令羽誅之。”（《史記·項羽本紀》）

結(jié)合當(dāng)時人對項羽的了解和項羽的表現(xiàn)我們可知，項羽其實是很會裝蒜、玩表面功夫、玩腦漿子的。平日里裝著一幅仁而愛人的模樣，目的是為了收買人心、愚弄他人，想忽悠不明就里的人為他買命。然而，項羽事實上種種兇狠殘忍、貪婪嗜利，只要不是傻瓜，誰又不知道呢！

五、楚漢之戰(zhàn)的性質(zhì)

天下苦秦久矣，百姓怨深矣！故而陳勝吳廣首義，天下云集響應(yīng)。各路英雄各顯神通，在秦失其鹿之際，莫不想建功立業(yè)，封妻蔭子。項氏叔侄，當(dāng)此亂世之際，更是雄心蓋天，冀希君臨天下。然無論如何，天下之所以大亂，既是因為暴秦是以嗜血殺人奪得天下，又是因為天下百姓不堪忍受暴秦虐政之故。且暴秦之嗜血殺人奪得天下與暴秦之虐政又是互為因果，六國貴族之后及六國人民遭亡國之痛又遭暴政之苦，故陳勝吳廣星點舉義之火，立即燃遍中原大地。可是項氏叔侄值此改天換地之時，不是以大仁大義之心，高舉仁旗以安天下，而是想著趁此亂世，大撈一把，獨霸天下。先是謀殺與之商討舉義的會稽太守殷通，輕松奪得吳中舉事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接著又吞并同是義軍的秦嘉的部隊，在舉事之初就顯露出其不擇手段欲奪天下的野心。項氏憑其為舊楚國名將項燕后代的高貴身份，迅速聚集天批一天下豪杰、勇武之士，又利用舊楚國楚懷王之孫熊心的王孫身分，統(tǒng)領(lǐng)了天下各路諸侯，豪杰，私心自用的算盤在此亂世之中打得順風(fēng)順?biāo)Ｈ槐I賊究竟是盜賊，尤其是項羽，在戰(zhàn)爭當(dāng)中兇殘的本性隨時就迸露出來了，大屠殺、大搶劫、大縱火的滔天大罪無不造之。

項羽重屠咸陽，揉搓劉邦，遠徙懷王，分封天下，自任西楚霸王，正要席卷無數(shù)財寶美女東歸故鄉(xiāng)夸耀之際，一場新的大戰(zhàn)已經(jīng)拉開。

由于項羽在反秦之戰(zhàn)當(dāng)時完全是以惡對惡以暴制，而且得勢不饒人，大量屠戮降兵和無辜，以至毀滅文明，故而民心喪盡。在分封宰制天下之時，項羽自恃軍力強大，對于楚懷王要求的兌現(xiàn)當(dāng)初與諸將領(lǐng)的約定完全背棄，宣言道：“懷王者，吾家武信君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顓主約？天下初發(fā)難，假立諸侯后以伐秦。然身披堅執(zhí)銳首事，暴露于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力也。懷王亡功，固當(dāng)分其地王之?！保ā稘h書·陳勝項籍傳第一》）先是裝模作樣地尊稱楚懷王為義帝，而將重要的、富饒的地方分封給自己的親信將領(lǐng)，而對其他各路豪杰、以及六國之后則分封于“丑”地，即如陳余所說：“項羽為天下宰，不平。今盡王故王于丑地，而王其群臣諸將善地，逐其故主趙王，乃北居代，余以為不可。”（《史記·項羽本紀》）而對于劉邦，既予以防范，又予以嚴控?！绊椡?、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業(yè)已講解，又惡負約，恐諸侯叛之，乃陰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蜀?！嗽唬骸?、蜀亦關(guān)中地也?！柿⑴婀珵闈h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而三分關(guān)中，王秦降將以距塞漢王?！保ā妒酚洝ろ椨鸨炯o》）害怕劉邦得了關(guān)于進而取得天下，又自欺欺人地說，巴、蜀也是關(guān)中地帶，因此立劉邦為漢王擁有巴、蜀、漢中，也算是履行了當(dāng)初“先入關(guān)者王其地”約定。而把秦關(guān)中之地一分為三，分封給秦朝的三個降將章邯、司馬欣和董翳，盤據(jù)關(guān)中以阻塞劉邦出巴、蜀進入關(guān)中的通道。項羽和范增，以為這樣就可以百無一失，困住劉邦了。

表面看來，項羽范增這樣做確實占盡了便宜。實際上，他們在大大地失去了民心民意，又擺明了將天下諸路英雄豪杰推到了自己的敵對面。而各方隨反秦發(fā)展起來的勢力中，除項羽這一路勢力最大之外，則要數(shù)劉邦這一路了。并且，在諸反秦力量中，劉邦這一路所立功勞也是除項羽這一路之外最大的。

許多人不喜歡劉邦。確實，劉邦這個人雖然毛病不少，愛喝酒、女人，好罵人、羞辱人，等等；可是劉邦又有著天性所具有的讓人不能及的地方。比如，有大義之仁，又有擔(dān)當(dāng)。當(dāng)劉邦還是亭長的時候送徒役去驪山做勞工，一路上有人逃亡，劉邦索性把大家都放了；沛縣父老及子弟舉義起事，當(dāng)時沒有誰肯做首領(lǐng)，害怕事不成而被滅族?！笆?、曹等皆文吏，自愛，恐事不就，后秦種族其家，盡讓劉季。”“眾莫敢為，乃立季為沛公?！保ā妒酚?高祖本紀》）因此劉邦才起而擔(dān)當(dāng)。劉邦和項羽，可以說是兩人性格特點恰恰相反。項羽狹隘殘暴、嫉賢妒能、師心自用、頑固自是，卻又見人恭敬慈愛，實乃小仁小義；劉邦雖然出身底層，但天性豪邁豁達，寬宏大度卻是不拘小節(jié)，尤其是后來接受讀書人（儒生）熏陶，德性有著大的提升。所以當(dāng)時楚懷王朝廷商議派軍西入咸陽時，認為劉邦是最合適的人選，以為“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而認為項羽，“今項羽僄悍，今不可遣?！保ā妒酚?高祖本紀》）事實上也是如此，劉邦的軍隊確實也可稱得上仁義之師，故而西行幾乎沒有遭到重大的抵抗就進入了咸陽。由于劉邦一路上能夠善待天下百姓，解除秦朝惡政給百姓的壓迫，故而劉邦是各路軍隊中最得民心的，關(guān)中百姓更是唯恐劉邦不為秦王。可以說，秦亡之后，項羽雖然暫時力量強大，可是在獲得民心民意方面，則是劉邦完勝、項羽完敗。楚漢之爭的勝負其實已決。

劉邦進入巴、蜀，火燒棧道只是虛晃一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已經(jīng)蘊釀，項羽范增謀劃的“三分關(guān)中，王秦降將以距塞漢王”實際上是最大的敗筆。韓信就此向劉邦分析說：“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shù)歲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眾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余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強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guān)，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耳，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諸侯之約，大王當(dāng)王關(guān)中，關(guān)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史記?淮陰侯列傳》）

劉邦出巴蜀，得關(guān)中后，可以說關(guān)中百姓是鐵了心跟隨劉邦。此后劉邦與項羽等諸侯逐鹿中原，幾起幾落，但關(guān)中百姓一直都是劉邦堅強的后盾，一直都是無怨無悔地為前線輸送兵源和財源，而這一切都只是因于劉邦比項羽、比秦朝遠具有仁義。因此，最后天命歸屬劉邦集團也是理所當(dāng)然。

此后的楚漢爭戰(zhàn)，以得到天心民意的正義的劉邦集團一方取得勝利，以殘忍好殺失去天心民意的邪惡一方的項羽集團徹底失敗而告終。

“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這是項羽敗亡臨終恨天之言。司馬遷在《史記》中駁之曰：“豈不謬哉！”然項羽之無道，正是違逆天心。《尚書》曰：“商罪貫盈，天命誅之”；“天視自我民視，天心自我民心?！碑?dāng)歷史發(fā)展變化到戰(zhàn)國時期之后，歷史已進入了一個逆淘汰時期。戰(zhàn)國之間互相爭戰(zhàn)，互相比拼的是欺詐和暴力，最終以秦國軍國主義暴力取勝，純屬以暴力消滅六國統(tǒng)一中原。但是秦末的滅亡暴秦之戰(zhàn)，上天天心與人民民意已發(fā)生了扭轉(zhuǎn)，人們?nèi)萑唐墼p和暴力已經(jīng)達到了極點，天心民意開始回歸到以道德和仁義的力量一方，從而使歷史由逆淘汰轉(zhuǎn)向了順淘汰，亡秦之戰(zhàn)正是歷史順淘汰的開端。而項羽以“彼可取而代之”的舊形式的以暴力取代暴力的統(tǒng)一，卻繼續(xù)著舊歷史的逆淘汰脈絡(luò)，天要亡之的歷史命運當(dāng)然不可避免。其實，暴秦的短暫成功并不是“天心”和“民心”所認可的?！疤煨摹焙汀懊裥摹睆膩硎亲裱灰训奶斓婪▌t，從來是遵循“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的法則。只不過是戰(zhàn)國以來，人們的思想意識發(fā)生錯亂，即人們的“民心”為現(xiàn)實中的詭詐、野心和暴力等所蒙蔽，從而民意與“天心”、“民心”不合節(jié)拍，從而使更為詐謀、暴力的強秦奪取了一時的歷史風(fēng)頭。

六、小結(jié)

暴秦暴政，天怒人怨，陳勝吳廣舉義，乃天怒人怨之暴發(fā)。項氏值此天下大亂之際，有預(yù)謀、有野心，以完全暴力、陰謀、殘酷手段搶奪天下，無絲毫仁義道德之心作其主宰，完全不是英雄豪杰之所為，實乃大盜、亂賊之所作為。項氏一生行跡實有所謂的“仁而愛人”，然此收買人心忽悠他人的小仁小義被時人洞若觀火，只能忽悠愚民愚夫愚惡之徒。項氏倒行逆施，連他的叔父項伯、無智猛將英布等都早早地背叛他，可見其忽悠之術(shù)起不了多大作用。項氏以殘暴之力摧毀暴秦主力，在滅亡暴秦之戰(zhàn)中確實起了重大作用，立下滅亡暴秦的大功。然而此功是其私功，非天下之公功，是以更為殘暴之方式以易殘暴，只不過是天假其惡以滅惡，亦是惡也！項氏欲心強盛，雖在亡秦之后強霸得了天下，可是也在此過程當(dāng)中大失天心民心民意，從而使天下英雄豪杰不服，導(dǎo)致天下繼續(xù)大亂，又持續(xù)了五年的楚漢戰(zhàn)爭，使中華民族繼續(xù)遭到重創(chuàng)。所以，項羽根本不是什么歷史上的大英雄，而是中華歷史上一大罪人、惡徒。

羅輝

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己亥三月十九日庚寅

西元2019年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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