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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陳龍川《朱晦庵畫像贊》

作者：丁紀(jì)

來源：“欽明書院”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五月二十日丙申

      耶穌2018年7月3日

讀陳龍川《朱晦庵畫像贊》

體備陽剛之純，

氣含喜怒之正。

睟面盎背，

吾不知其何樂；

端居深念，

吾不知其何病。

置之釣臺捺不住，

寫之云臺捉不定。

天下之生久矣，

以聽上帝之正令。

朱子嘗自言其出處，“一出而遭唐仲友，再出而遭林黃中，三出而遭吳禹圭”，使人聞之不能不黯然。然朱子平生所遭，實非限于此，乃有三個極痛快人，一為張南軒，二為辛稼軒，三為陳龍川。三者有一，足慰平生，何況于三？朱子一生，聲色備矣，可無憾于友矣！

龍川與朱子有義利王霸之辯，故于龍川此篇像贊，或者以為蓋有疑辭，或者即做“今世之儒士，自以為得正心誠意之學(xué)者，皆瘋痺不知痛癢之人也，舉一世安于君父之讎，而方低頭拱手以談性命”之意讀。詳味本篇，寧有是哉！《四庫提要》謂龍川“與朱子各行其志，而始終愛重其人”，誠是也。

蓋以龍川觀朱子，純陽之體，至正之氣，廣大遍滿，貫徹周流，乃一毫無所歉然之人也。其睟面盎背之樂，吾知其樂也，而不知其所以為樂；端居深念之憂，吾知其憂也，而不知其所以為憂。所以不知者，其樂渾而化，其憂隱而幾，是以難知也，知者固知之。或者謂顏子樂道，伊川曰：“使顏子而樂道，不為顏子矣?！编u志完聞之，竟識伊川真面目。不知何樂何病二句，乃用此意。故朱子之為人也，縱而不逸，收而不羈，行藏既無所用乎意，其德亦早已無所間于用舍矣?！爸弥炁_捺不住，寫之云臺捉不定”，朱子嘗自謂其形貌，“宛然麋鹿之姿、林野之性”，林野麋鹿，恰是個“捺不住”、“捉不定”，活潑潑的。“天下之生”，非“天下”有生，乃天使之下生也。天生此人既久，其人既耆而碩，不知天意更將做何驅(qū)遣？或天生一人如此，非有他故，只要使其聆聽天命于於穆不已之中矣。言念及此，想龍川必?zé)崞渲?，見其向慕深矣，于憾恨乎何有?/p>

龍川亦有《辛稼軒畫像贊》，其曰：“眼光有稜，足以照映一世之豪；背胛有負(fù)，足以荷載四國之重。出其毫末，翻然震動，不知須鬢之既斑，庶幾膽力之無恐。呼而來，麾而去，無所逃天地之間；撓弗濁，澄弗清，豈自為將相之種？故曰：真鼠枉用，真虎可以不用而用也者，所以為天寵也?！辟澲熳酉瘢艘杂⑿垩鍪ベt；贊稼軒像，則是英雄重英雄，故著眼處頗不相同。然而所謂“天下之生久矣，以聽上帝之正令”，豈不一其為天寵乎？

小記

數(shù)日間，作得辛稼軒、陳龍川關(guān)于朱子文字讀記各一篇。辛與陳，固皆英雄之士也。然如孟子所謂“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此言上古之英雄也，如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其為英雄豪杰乃若此；至于近古之世，若辛、若陳，始不愧英雄之名。朱子告陳龍川曰：“凡真正大英雄，須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薄冰上履過去?！鄙w以上古之英雄望之，或望其為上古英雄之英雄，而毋從近世著眼也。今為此二篇，亦有所望于辛、陳人物。子曰：“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弊釉唬骸安坏弥行卸c之，必也，狂狷乎?！庇梦狳h之辛、陳而相與裁正之，不然，則欲得如辛之力，為此道扶正之助；又不然，則欲得如陳之力，坦然相與砥礪爭鳴，而亦未始不可以變一時之風(fēng)氣也。

責(zé)任編輯：姚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