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面向未來的經(jīng)學與禮學」學術(shù)研討會發(fā)言稿
作者:劉勱菴
來源:“蘄照閣”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六年歲次乙巳二月初八日乙亥
耶穌2025年3月7日
作者簡介
劉洪瑋,生于甲子(一九八四),字道瓌,號芥齋,一號勱菴,別署蘄照閣主人,網(wǎng)名風蓬子。山東武城人,自我作圣,自成一家,為「劉子學」,新時代,新氣學,新文化,新儒家,通讀、創(chuàng)作、著述經(jīng)史子集,經(jīng)世致用,實事求是。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山東詩詞學會會員、德州市詩詞協(xié)會會員、德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有《周易箋解》《尚書今讀》《詩經(jīng)新詮》《禮記集注》《春秋左傳旁通》《春秋大事年表》《六藝會通表》《四書衍義》《古韻分部表》《共和史》《杜甫年表》《劉氏宗譜》《夢譜》《近思録釋》《冀言》《芥齋隨筆》《醫(yī)學會通表》《蘄照閣文集》《最樂樓文集》《泝圣堂文集》《敢學齋詩藁》《蘄照閣詩集》《勱菴詩存》《最樂樓詩集》《敢學齋詞藁》《晚晴詞》《續(xù)夢詞》《敢學齋曲鈔》《懺穉堂聯(lián)語》《破琴室聯(lián)藁》等。
興詩成樂,下學上達
——中國人民大學「面向未來的經(jīng)學與禮學」學術(shù)研討會發(fā)言稿
笑非先生、宜之兄、各位老師:
大家好。今天非常榮幸受邀參加「面向未來的經(jīng)學與禮學」學術(shù)研討會,我發(fā)言的題目是《興詩成樂,下學上達》。我創(chuàng)辦蘄照閣義學的定位是公益性青少年儒學敎育,自覺地站在民間儒學的立場。不僅借鑒了北京雒誦堂國文敎育的精英模式,而且吸取了南通知止堂義學的平民經(jīng)驗,積極發(fā)展民間弟子與在校學生參與學習,探索以經(jīng)學與禮學為代表的儒學面向未來的發(fā)展思路。
一、《中國敎師報》栞登文章,在中小學推廣詩敎,傳承儒學克己復禮、重振綱紀的重要作用
2017年4月19日,我在《中國敎師報》第662期16版《文化周刊》發(fā)表署名文章
《親近儒學,兼通百家》,內(nèi)容如下,供老師們參考,我就不再敘述全文了。
中國古代圣賢非常重視詩敎功能,早在春秋時期,孔子就采用《詩經(jīng)》作為敎材敎育子弟??鬃诱f:「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姑髂┣宄醯拇笏枷爰彝醮秸f道:「圣人以詩敎蕩滌其濁心,震其暮氣,納之于豪杰而后期之以圣賢?!故ト擞迷姅湝焓幦藗兊男撵`,激發(fā)人們的志氣,如此便可以先成為豪杰之士再向圣賢看齊。
在中小學推廣詩敎,應(yīng)該讓學生真正認識詩。中國古典詩詞有其獨特的發(fā)展脈絡(luò)和寫作規(guī)律,敎師需要特別注意平仄、對仗、押韻等詩詞規(guī)范,讓學生親近詩詞、了解詩詞,從而體會詩詞中蘊藏的文化內(nèi)涵和傳統(tǒng)美德。
詩敎的目的不僅是讓學生學會寫詩,更重要的是讓他們產(chǎn)生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感。儒學一直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傳承儒學有克己復禮、重振綱紀的重要作用。目前的儒學敎育普遍存在過于淺顯和不夠系統(tǒng)的問題,一方面需要敎師不斷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另一方面也需要學校重視儒學幷開設(shè)相關(guān)課程。儒學敎育應(yīng)該以儒家經(jīng)典為主,兼顧諸子百家,包括啓蒙敎育、禮儀實踐、義理闡發(fā)等環(huán)節(jié),敎師可以采用講習、創(chuàng)作等多種形式,力求兼顧義理、考據(jù)、辭章等方面。
在小學低年級階段,一般的學生以《三字經(jīng)》《千家詩》《千字文》《聲律啓蒙》等蒙書學習為主,有余力的學生可以學習《正蒙》《童蒙須知》《小學》《近思錄》等書籍。在小學高年級階段,可以讓學生接觸《四書五經(jīng)》甚至《十三經(jīng)》中一些易于理解的內(nèi)容。
如果說小學階段以「打牢根基」為主要目的,那么中學階段就可以向更深和更廣的方向發(fā)展。朱子的《四書章句集注》是「四書」的重要注本,敎師需要不斷鉆研、講解,引導學生深入學習。另一方面,敎師還要讓學生廣泛閱讀各種古典文學讀本,唐詩宋詞以外,像《莊子》《楚辭》《文選》《古文觀止》等,都是適合中學階段學習的。
在中小學階段推進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敎育非常必要,對進一步增強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具有不可估量的意義。然而,由于傳統(tǒng)文化敎育的長期「缺位」,讓敎師一下子掌握敎學內(nèi)容和敎學方灋幷非易事,很可能需要「邊敎邊學」,在敎學的過程中不斷總結(jié)、不斷進步。學校還可以邀請文化學者開設(shè)相關(guān)講座,重視家庭敎育和學校敎育的互補配合,幫助敎師和學生共同成長,提高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知和理解。
我的這篇文章主要講了在中小學推廣詩敎,傳承儒學克己復禮、重振綱紀的重要作用。所列書目兼顧了詩詞、古文、道學、經(jīng)學等方面的內(nèi)容。詩以道性情,宋儒性理之學,經(jīng)過多年以來的讀書、學習、實踐、體悟,我認為性情、性理是通往圣人之道不可偏廢、不可混淆的兩個必要途徑。
二、儒學面向未來,始于詩敎,終于樂德,下學人事,上知天命
我嘗試從興詩成樂、下學上達兩個方面探討儒學未來發(fā)展的問題,《中國敎師報》栞登的文章已經(jīng)涵蓋了這些思路,我就在這里分析出來。
(一)興詩成樂
《論語·泰伯》中講到: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惯@句話的意思是說以詩歌來感發(fā)意志,促使個體向善求仁的自覺,以禮實現(xiàn)人的自立,最后在音樂的敎育熏陶下實現(xiàn)最高人格的養(yǎng)成。在興詩成樂的過程中,還有立于禮的重要環(huán)節(jié),由于笑非先生等在座的老師們都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就不班門弄斧了。我的求學生涯就是從學習、創(chuàng)作詩詞開始的,中國古典詩詞與詩言志、詩以道性情、思無邪、風雅頌賦比興、興觀群怨等傳統(tǒng)一脈相承,它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能夠感發(fā)人的意志,促使個體向善求仁的自覺,上文引述王船山的話也說詩敎的作用是「蕩滌其濁心」「震其暮氣」,這與儒家圣人之道的關(guān)系可謂是密不可分。船山先生年輕時就讀了十萬首詩詞,他認為:「周禮大司樂以樂德、樂語敎國子,成童而習之,迨圣德已成,而學韶者三月。上以迪士,君子以自成,一惟于此。蓋涵泳淫泆,引性情以入微,而超事功之煩黷,其用神矣。世敎淪夷,樂崩而降于優(yōu)俳。乃天機不可式遏,旁出而生學士之心,樂語孤傳為詩。詩抑不足以盡樂德之形容,又旁出而為經(jīng)義。經(jīng)義雖無音律,而比次成章,才以舒,情以導,亦所謂言之不足而長言之,則固樂語之流也。二者一以心之元聲為至。舍固有之心,受陳人之束,則其卑陋不靈,病相若也。韻以之諧,度以之雅,微以之發(fā),遠以之致,有宣昭而無罨靄,有淡宕而無獷戾;明于樂者,可以論詩,可以論經(jīng)義矣?!雇ㄟ^船山先生的這段話,我們可以了解到詩詞與樂德、樂語是有淵源的?!吨芏Y·春官宗伯·大司樂》中說:「以樂德敎國子:中、和、祗、庸、孝、友。以樂語敎國子,興、道、諷、誦、言、語?!惯@是周代大學的敎學方灋,必須使有道藝、有德行的人用樂德敎育國子具備忠誠、剛?cè)徇m當、恭敬、有原則、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德行;用樂語敎育國子掌握比喻、稱引古語、背誦、吟詠詩文、提起話頭、回答敘述的語言技巧。如果這些都不足以發(fā)攄性情,那就需要《大司樂》中的樂舞來手舞足蹈了。當然,這些和禮樂、人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禮記·樂記》記載了禮與樂二者的關(guān)系,我就不贅述了。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我近一個月的切身體會,學習、創(chuàng)作詩詞,我可以同時參照溫柔敦厚與廣博易良兩個方面變化氣質(zhì),大概就有我的一位朋友所說「樂虛心以承大道之聲」的意思。
(二)下學上達
《讀通鑒論》中說:「三代以還,道莫明于宋,而溯其所始,則孫明復、胡安定實開其先,至于程朱而大著,朱子固嘗推孫胡之功矣。夫宋于國學郡縣之學,未嘗不詳設(shè)而加厲也,而敎之所自興,必于孫胡;道之所自明,必于程朱;何也?國家以學校為取舍人才之徑,士挾利達之心,桎梏于章程,以應(yīng)上之求,則立志已荒而居業(yè)必陋。天子雖欲游學者之志于昭曠之原而莫繇,固不如下之為敎為學也,無進退榮辱之相禁制,能使志清而氣亦昌也。」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夏、商、周三代以來,天下大道沒有比宋代闡發(fā)得更為明晰的,而追溯源流,則要數(shù)孫明復、胡安定開其風氣之先,到二程、朱子而道學(理學)風氣大著,朱子也推崇孫明復、胡安定二人的功勞。宋王朝對于國學、郡(州)縣官學敎育未嘗不是設(shè)置周詳,而獎勸鼓勵,但敎化之所興,必定要起自孫、胡,天道之所闡發(fā)明白,必定要靠二程、朱子,這是為什么呢?國家以學校敎育作為取舍選拔人才的途徑,讀書人都懷著功名利達的心愿,為官定的章程所局限,以便適應(yīng)上面的要求,這樣他們本來所立的志向一定會荒廢,而所習的學業(yè)也必定會狹隘而敝陋,君王雖然想讓游學之士志趣廣闊,而不得其灋,自然不如民間私學中的敎與學,沒有進退榮辱的觀念來加以限制,能使學術(shù)環(huán)境自由而輕松,使學者志向清高而意氣昌揚。
胡安定敎弟子分經(jīng)義、治事二齋,我也在借鑒、嘗試。這段話的主要意思是說私學卽民間儒學的重要性,是體制敎育無灋替代的。以二程、朱子為代表的理學家在這里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童蒙須知》《小學》記錄著「下學人事」的主要內(nèi)容,《正蒙》《近思錄》則是「上知天命」的重要典籍。我在《蘄照閣義學會約》中申明:「參與人員需對孔子、孟子、周子、張子、二程、朱子等先圣先賢保持尊崇與敬仰??思簭投Y,重振綱紀,為義學設(shè)置的最終目的?!咕褪抢^承濂洛關(guān)閩以來的道統(tǒng)。
三、圣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歷世不可變
福唐劉彝贊美他的老師胡安定說:「圣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歷世不可變者,其體也;詩、書、史、傳、子、集垂灋后世者,其文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斯民歸于皇極者,其用也。」
這里涉及三綱五常的問題。船山先生說:「原于天之仁,則不可無父子;原于天之義,則不可無君臣。均是人而戴之為君,尊親于父,則旦易一主,夕易一主,稽首匍伏,以勢為從違而不知恥,生人之道蔑矣。」張之洞《勸學篇》中說:「五倫之要,百行之原,相傳數(shù)千年更無異義,圣人所以為圣人,中國所以為中國,實在于此。故知君臣之綱,則民權(quán)之說不可行也;知父子之綱,則父子同罪免喪廢祀之說不可行也;知夫婦之綱,則男女平權(quán)之說不可行也?!顾J為三綱五常這一禮灋乃「中國神圣相傳之至敎,禮政之原本,人禽之大防」必須無條件堅持,「不得與民變革」。嚴復晚年從資本主義文明的迷夢中驚醒,他認識到:「回觀孔孟之道,真量同天地,澤被寰區(qū)」,「竊嘗究觀哲理,以為耐久無弊,尚是孔子之書,《四書五經(jīng)》」,「須知中國不滅,舊灋可損益,必不可叛」。王靜安以一死見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陳寅恪挽詞:「一死從容殉大倫?!固莆拿鲾準谥赋鲮o安實質(zhì)上是殉君臣之倫。倫常乖舛,廉恥道喪,專制、民主氣焰愈張,又談何獨立自由呢?可謂是一脈相承。
三綱五常首要的就是君做好榜樣,做好榜樣,國家才會有秩序,和諧,風俗才會醇美;如果不做好榜樣,臣民就不會心悅誠服。孟子對齊宣王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箍鬃诱f:「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钩及菥?,君荅臣空首,禮都是相互的。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事君有犯無隱,事親有隱無犯。君臣義合,父子天然,君可絕,父不可棄。作為子女,還是要肖天地之德的,不要學習、盲從父母不對的地方。乾坤幷建以為首,丈夫起到模范帶頭作用,地灋天,妻灋夫,妻子效灋丈夫,丈夫有不對的地方,妻子要批評促使改正,這樣才會陰陽調(diào)和,天地有序,家庭和諧。丈夫無德,妻子何以從之?家世清白,門當戶對,這在父母敎育了,父母世交之間聯(lián)姻,總不會太差。
國不可一日無君。如果是有道明君,怎么會不去效忠呢?為什么還要去投靠外國呢?無君無父就是楊墨,不是儒家。三綱五常、仁義禮樂,絕對不可改變。讓當官的胡作非為,不做好表率怎么得了?讓老百姓當家做主,為非作歹怎么得了?民主不可靠,自由不可恃,憲政不可灋,更要警惕儒學宗敎化傾向。不僅不能危害別人,而且不能危害自己。對自己不仁,還能對別人仁義?反腐倡廉是下策,未必仁義,不如克己復禮,重振綱紀。
始于詩敎,終于樂德,下學人事,上知天命。詩敎、人事還是容易入手的,樂德、天命就有些不容易了解了。儒學未來的發(fā)展,還有賴于志于圣賢之學的人,有寬宏無量、睿智明達和至善不息的德行,為廣闊的天地揭明生生不息的大心,為百姓人類樹立義理綱常之道,為過往的圣賢荷負道統(tǒng)使不中絕,為千千萬萬的后代開啓有禮義灋制的太平之世。
四、余論
我自覺堅定地站在民間儒學的立場,正是因為民間儒學是實踐的儒學,是「尊德性而道問學」的儒學。全國各地的私塾、義學、書院卽是代表,而以北京雒誦堂國文敎育、南通知止堂義學最為我了解,可以說是同聲相應(yīng),同氣連枝。民間儒學、鄉(xiāng)村儒學應(yīng)該以家庭、社區(qū)、鄉(xiāng)村為單位推進《呂氏鄉(xiāng)約》《朱子家禮》《泰泉鄉(xiāng)禮》的斟酌損益、熟講勉行,這正是宋代以來的一部分理學家不懈努力的方向。笑非先生是《大明律》《朱子家禮》等方面的專家。
通經(jīng)致用是做學問的一種方式,比如易安軒治《周易》,笑非先生治《禮》《春秋》,雒誦堂治《詩經(jīng)》,舞夏兄治《尚書》《谷梁》,師顧堂治小學,錢賓四以來的一些學者敎中國人讀《論語》,都是不錯的選擇。六經(jīng)各有功用,小到變化氣質(zhì),使自己成材;大到推行王道,為萬世開太平。
主要參考文獻:
楊天宇《周禮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鄭玄、賈公彥《周禮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
朱子、古清美《近思錄今注今譯》臺灣商務(wù)印書館
船山先生《文白對照全譯讀通鑒論》中州古籍出版社
船山先生《船山全書》岳麓書社
2017年6月24日,「面向未來的經(jīng)學與禮學」學術(shù)研討會議在中國人民大學舉行,劉勱菴應(yīng)邀參加會議,并做題為《興詩成樂,下學上達》的主題發(fā)言,積極探索以經(jīng)學與禮學為代表的儒學面向未來的發(fā)展思路。
責任編輯:近復
【下一篇】【劉云生】為什么說“法不外乎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