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諾斯替主義
作者:阿爾伯特·諾頓 著 吳萬偉 譯
來源:譯者授權儒家網(wǎng)發(fā)布
女性超現(xiàn)實主義大師利奧諾拉·卡林頓(Leonora Carrington)《主的燭光晚餐》(1938年)
一旦拋棄上帝,緊跟著就是拒絕客觀真理。拒絕客觀真理首先就意味著沒有能力適當?shù)貙⑽覀冋嬲纳矸莺偷匚痪奂?。人們逐漸開始想到自己的人生使命就是依據(jù)內心自我或其他沖動來定義自我。但是,這種自我定義最終證明其往往源自社會價值觀。在這奇怪的時代,波西米亞反文化時髦潮流意味著與社會元敘事嚴格保持一致。
拒絕上帝并不意味著我們真的擺脫價值觀和客觀性上的等級差異體系,我們只不過用另外一種客觀的等級差異體系取而代之而已。那就是社會共識,是靠后現(xiàn)代詞匯游戲堆積的顛倒的世界來定義的“共識”,這意味著以同樣方式思考者的共識。那些不這樣做的人會被視而不見,因為他們有自己的視角,他們被當作非理性者,而非理性者是不配考慮進去的。驅動社會元敘事的虛假共識取代了普世價值觀,那是我們從前達成一致的觀點,雖然我們中間可能有這樣那樣的分歧。誠實、寬容、克制、尊重、愛等普世價值觀仍然留在心中,仍然在發(fā)揮作用。但是,它們現(xiàn)在不過意味著后現(xiàn)代說話者打算讓它們表達的意思,甚至包括了不誠實、不寬容、沖動、蔑視、和仇恨等。
這種新替換的價值觀等級差異體系并不能歸功于從能夠應用于所有人的客觀價值觀派生出來的超驗性的普遍性。相反,它是社會協(xié)商談判的結果;偏離超驗性的內在的固有的內在性,就像基督教十字架懸在空中的橫梁,無豎梁的支撐。個人性的就是政治性的。除了社會性的理解之外,我們沒有對自我和世界的理解。價值觀被理解為依靠內在的過程哲學水平性延伸出來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觀中沒有上帝,但是存在某種模糊的宗教色彩。必須說那是一種狂熱崇拜。對于陷入時代精神中不能自拔的人來說,理解社會對他們的期待和迫不及待地試圖實現(xiàn)這些愿望成為真正重要的東西。后現(xiàn)代世界觀的這種狂熱崇拜習性呼應了諾斯替主義的神秘形而上學。
兩千年之前,基督教開始傳播,神學家們開始系統(tǒng)性地理解自然和精神的二元論現(xiàn)實,以至于完全吻合其拓展思維的部分。有些人傾向于贊同諾斯替主義。包括那些自認為是基督徒的人(但是很怪異的部分)在內的諾斯替主義者,逐漸采用一神教觀點,認定精神是現(xiàn)實中唯一有價值的部分,物質就像肉體一樣無關緊要,甚至是虛幻之物。為此,他們覺得腐敗肉體的種種行為并不重要,他們傾向于接受極端的禁欲主義或者享樂主義。
諾斯替主義者尋求神秘知識,也就是說,他們尋求來自看不見的精神世界的特殊知識的傳播,那是依靠自己的本能體現(xiàn)出來的。我們現(xiàn)在看見一些平行的東西。采取后現(xiàn)代世界觀的人也可能尋求神秘知識,只不過這種知識之源不是精神世界而是社會運動的洞察力。新諾斯替主義者仍然求助于看不見的東西,但這個看不見的東西體現(xiàn)在專注于自家事務者的尋常世界背后的社會壓迫結構和系統(tǒng)。他們想象中能看到的看不見之物就是伊莉莎的仆人視野的照相底片,當他睜開眼睛看到與敵人作戰(zhàn)的天國軍隊。
正如黑格爾講授的那樣,歷史本身是活著的。對于后現(xiàn)代德魯依教士(Druids精通占卜,對祭祀之禮一絲不茍,也長于歷法、醫(yī)藥、天文和文學---譯注)來說,事物并非因為普世價值才變得真實和善良。它們被認為真實和善良是因為時代精神告訴他們是這樣的。社會運動讓擁有新馬克思主義批判工具的那些人產(chǎn)生諾斯替感悟。這種辨識過程包括一種傾向于否定和批判的心理立場,所以他們把過去看作“虛假意識”的產(chǎn)物,暴露了家長制、異性戀霸權、排外主義和系統(tǒng)性種族主義。這些被視為等待解構的邪惡結構,在這籠統(tǒng)的意義上,解構意味著消除他們發(fā)現(xiàn)的任何障礙,包括但絕不僅限于范疇性男女差異。
否定和批判的習性似乎時不時地復發(fā)凸顯。它并非源于卡爾馬克思,社會體系憑直覺知道爭奪權力的習性源自一種異化感受,基督教則針對同樣的無法改變的人類狀況為人們提供了希望。在過程生成真理的后基督教世界,這種異化感受針對的是類似于馬克思主義及其后現(xiàn)代變體的競爭性總體性此世系統(tǒng),它們都是在權力而非慈愛的范式下操作的。
社會主義者的漸進主義元敘事是諾斯替的源頭。在獲得這種深奧神秘的意識之后,人們會醒悟到世界上存在著用來保護當權者利益的看不見的系統(tǒng)。這種覺醒讓人成為“覺醒派”(woke)。諾斯替就包括對這些隱蔽結構的意識還有自我意識----不同于壓迫性范疇----我們能夠想象我們創(chuàng)造了自我,而我們創(chuàng)造的自我是我們的“真實”自我。這種真實自我不是如古代諾斯替主義那樣能從精神世界辨認出來的,而是在存在性的自我創(chuàng)造之中。
但是,從非覺醒派的外部看,這種自我創(chuàng)造是社會性的,或者在根本上是社會性的,因而具有局限性。自我不是在存在上完全從內部產(chǎn)生的,而是結合社會性元敘事形成的。這種社會性元敘事支持諾斯替式自我表達,但是僅僅在于它在形成過程中與元敘事保持一致。自我是其表達的作者,但自我服從于這個蜂窩,因此其表達的范圍被局限在一閃而過的時尚潮流和極其膚淺的自我意識等無關緊要的問事情上。這就是基于“法西斯主義”原始定義的極權主義方式。
在這種思維方式下,人們的真實本質不僅僅受限于客觀范疇或資產(chǎn)階級社會規(guī)范。這樣一來,一位女性可能認為自己的真實自我是男性,這與她的身體特征相反,因為身體若與這種真實本質相比是無關緊要的,它可能改造身體來匹配自我認識。就像從前的諾斯替主義者一樣,上帝贈予的肉身被扔到一邊。
當永恒的、無可反駁的、和超驗性的真理紛紛在當今短暫的、可塑性的過程中消解之時,必然造成破壞性極大的真實后果。
作者簡介:
阿爾伯特·諾頓(Albert Norton, Jr)在美國南方工作的作家和律師。最新著作是《危險的上帝:為超驗性真理辯護》(2021)涉及到后現(xiàn)代時代的真理和價值觀的形成;2020年的反對唯物主義和評估有神論好處的著作《重要性本能》。他也出版過若干獲獎小說集《像我一樣的另一個人》(2015)和《波濤洗禮》(2017),探討后基督教世界的現(xiàn)實。
譯自:New Gnosticism by Albert Norton, Jr.
New Gnosticism – New English Re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