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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本修】王陽明“致良知”思想及其道德價值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1-02-26 01:38:53
標簽:王陽明、知行合一、致良知

王陽明“致良知”思想及其道德價值

作者:呂本修(中共山東省委黨校(山東行政學(xué)院)??拷淌冢?o:p>

來源:《湖南師范大學(xué)社會科學(xué)學(xué)報》,2021年第1期

 

摘要

 

“致良知”是王陽明晚年論學(xué)的宗旨,也是王陽明對自己心學(xué)思想最簡易的概括?!爸铝贾彼枷氲奶岢鍪峭蹶柮髯陨硭枷胙葑兊谋厝唤Y(jié)果,但也經(jīng)歷了艱辛的心路歷程?!爸铝贾眮碓从凇洞髮W(xué)》中的“致知”與《孟子》中的“良知”概念的結(jié)合,王陽明賦予它更豐富的內(nèi)涵。王陽明的“致良知”思想彰顯了道德的價值,確立了道德主體的地位,同時也弘揚了知行合一精神。

 

關(guān)鍵詞:王陽明;致良知;知行合一

 

王陽明是明代著名思想家,創(chuàng)立了系統(tǒng)的心學(xué)體系,其中“致良知”是王陽明心學(xué)思想的核心命題,這一命題的提出標志著王陽明心學(xué)體系的最終完成,也是王陽明心學(xué)思想的完善與成熟的體現(xiàn)。本文將從王陽明自身思想的發(fā)展過程揭示這一命題的形成,進而分析其實質(zhì)內(nèi)涵及道德價值。

 

一、“致良知”思想的提出

 

“致良知”是王陽明晚年論學(xué)的宗旨,也是王陽明對自己心學(xué)思想最簡易的概括。明代大儒劉宗周在《重刻王陽明傳習(xí)錄序》中說:“良知之教,如日中天。昔人謂:‘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皇谷甓螅粡?fù)生先生,又誰與取日虞淵,洗光咸池乎?……孔孟既歿,心學(xué)不傳,浸淫而為佛老荀楊之說;雖經(jīng)程朱諸大儒講明教正不遺余力,而其后復(fù)束于訓(xùn)詁,轉(zhuǎn)入支離,往往析心與理為二之;求道愈難,而去道愈遠,圣學(xué)遂為絕德。于是先生特本程朱之說,而求之以直接孔孟之傳,曰‘致良知’,可謂良工苦心?!盵1]王陽明自己也認為致良知“是圣門教人第一義”[2],是真正的“圣門正法眼藏”[2]。王陽明悟得“致良知”三字,可以說如獲至寶,也體現(xiàn)著王陽明心學(xué)的最終完善。王陽明曾說:“吾‘良知’二字,自龍場已后,便已不出此意,只是點此二字不出,于學(xué)者言,費卻多少辭說。今幸見出此意,一語之下,洞見全體,真是痛快,不覺手舞足蹈。學(xué)者聞之,亦省卻多少尋討工夫?!盵3]有了“致良知”三字,王陽明感覺像是“操舟得舵,平瀾淺瀨,無不如意,雖遇顛風(fēng)逆浪,舵柄在手,可免沒溺之患矣”[2]。但是“某于‘良知’之說,從百死千難中得來,非是容易見得至此”[3]。王陽明的得意門生錢德洪認為,致良知之說是王陽明經(jīng)歷了千難萬險后在1521年明確提出的。據(jù)《年譜》記載:

 

是年先生始揭致良知之教……自經(jīng)宸濠、忠泰之變,益信良知真足以忘患難,出生死,所謂考三王,建天地,質(zhì)鬼神,俟后圣,無弗同者。乃遺書守益曰:“近來信得‘致良知’三字,真圣門正法眼藏?!薄蝗眨壬叭话l(fā)嘆。九川問曰:“先生何嘆也?”曰:“此理簡易明白若此,仍一經(jīng)沉埋數(shù)百年?!本糯ㄔ唬骸耙酁樗稳鍙闹馍先耄J識神為性體,故聞見日益,障道日深耳。今先生拈出‘良知’二字,此古今人人真面目,更復(fù)奚疑?”先生曰:“然,譬之人有冒別姓墳?zāi)篂樽婺拐撸我詾楸?只得開壙將子孫滴血,真?zhèn)螣o可逃矣。我此良知二字,實千古圣圣相傳一點滴骨血也。”又曰:“某于此良知之說,從百死千難中得來,不得已與人一口說盡。只恐學(xué)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種光景玩弄,不實落用功,負此知耳?!薄媚嗽唬骸敖X得此學(xué)更無有他,只是這些子,了此更無余矣?!迸杂薪×w不已者,則又曰:“連這些子亦無放處?!苯窠?jīng)變后,始有良知之說[2]。

 

可見,王陽明的“致良知”之說來之不易,從其自身思想演變過程來看,也是必然的結(jié)果。王陽明自身思想的發(fā)展通常被分為兩個階段,其分界線是龍場悟道。臺灣著名新儒家學(xué)者蔡仁厚認為,前一階段是王陽明的“自我發(fā)現(xiàn)”的過程,后一階段是王陽明“自我完成”的過程[4]。龍場悟道之前,錢德洪把王陽明思想的變化發(fā)展概括為前“三變”,他在《刻文錄敘說》中說:“先生之學(xué)凡三變,其為教也亦三變:少之時,馳騁于辭章;已而出入二氏;繼乃居夷處困,豁然有得于圣賢之旨:是三變而至道也?!盵3]黃宗羲對于王陽明思想的前“三變”則有不同的表述,他在《文成王陽明守仁傳》中說:

 

先生之學(xué),始泛濫于詞章,繼而遍讀考亭之書,循序格物,顧物理吾心終判為二,無所得入。于是出入于佛老者久之。及至居夷處困,動心忍性,因念圣人處此更有何道?忽悟格物致知之旨,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其學(xué)凡三變而始得其門。[5]

 

湛若水在給王陽明寫的墓志銘中則把王陽明前期思想概括為“五溺”:“初溺于任俠之習(xí),再溺于騎射之習(xí),三溺于辭章之習(xí),四溺于神仙之習(xí),五溺于佛氏之習(xí)。正德丙寅,始歸于圣賢之學(xué)?!盵6]先儒們對于王陽明前期思想變化雖然表述有所不同,但對其實質(zhì)思想的概括基本一致。王陽明天賦異稟,自幼立志,11歲時就認為讀書的目的不在于“登第”,而在于“學(xué)作圣賢”[2]。1492年,王陽明21歲,“格竹”事件影響了他對朱熹理學(xué)的態(tài)度,也動搖了他求學(xué)成圣的信心,隨轉(zhuǎn)入辭章之學(xué)。據(jù)《年譜》記載:

 

先生始侍龍山公于京師,遍求考亭遺書讀之。一日思先儒謂“眾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官署中多竹,即取竹格之;沉思其理不得,遂遇疾。先生自委圣賢有分,乃隨世就辭章之學(xué)[2]。

 

1498年,王陽明27歲,據(jù)《年譜》記載:“是年先生談養(yǎng)生。先生自念辭章藝能不足以通至道,求師友于天下又不數(shù)遇,心持惶惑……偶聞道士談養(yǎng)生,遂有遺世入山之意?!盵2]從此以后,王陽明便漸漸留心仙道,講究佛學(xué)。1506年,王陽明為了救戴銑、薄彥徽等人上疏朝廷而遭到劉瑾陷害,下了詔獄,被貶為貴州龍場驛驛丞。經(jīng)過千辛萬苦、生死逃脫,于1508年春來到貴州龍場,據(jù)《年譜》所載:

 

龍場在貴州西北萬山叢棘中,蛇虺魍魎,蠱毒瘴痢,與居夷人口舌難語,可通語者,皆中土亡命。舊無居,始教之范土架木以居。時瑾憾未已,自計得失榮辱皆能超脫,惟生死一念尚覺未化,乃為石墩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日夜端居澄默,以求靜一;久之,胸中灑灑。而從者皆病,自析薪取水作糜飼之……因念:“圣人處此,更有何道?”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寤寐中若有人語之者,不覺呼躍,從者皆驚。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乃以默記《五經(jīng)》之言證之,莫不吻合,因著《五經(jīng)臆說》。[2]

 

龍場悟道,使王陽明終于走向?qū)W圣賢的正途。正如張立文所說:“從篤信朱熹格物窮理的‘照著講’,到中年大悟格物致知之旨的‘接著講’,王守仁從自己格竹子之理的失敗中,孜孜追求,或出入釋老,或泛濫詞章,其生命的躍動,永不停息,終于經(jīng)勞其筋骨、苦其心志的磨煉,而得來龍場悟道?!盵7]

 

王陽明自龍場悟道后,便默坐澄心,闡發(fā)并講習(xí)其心學(xué)思想。王陽明后一階段的思想也有“三變”之說。錢德洪稱之為“教亦三變”:“居貴陽時,首與學(xué)者為‘知行合一’之說;自滁陽后,多教學(xué)者靜坐;江右以來,始單提‘致良知’三字,直指本體,令學(xué)者言下有悟:是教亦三變也?!盵3]后來,黃宗羲把王陽明后一階段的思想稱為“學(xué)成后三變”,其概括與錢德洪“教亦三變”說略有不同。據(jù)黃宗羲《文成王陽明守仁傳》所載:

 

先生之學(xué)……其學(xué)凡三變而始得其門。自此以后,盡去枝葉,一意本原,以默坐澄心為學(xué)的。有未發(fā)之中,始能有發(fā)而中節(jié)之和。視聽言動,大率以收斂為主,發(fā)散是不得已。江右以后,專提“致良知”三字,默不假坐,心不待澄,不習(xí)不慮,出之自有天則。蓋良知即是未發(fā)之中,此知之前,更無未發(fā);良知即是中節(jié)之和,此知之后,更無已發(fā)。此知自能收斂,不須更主于收斂;此知自能發(fā)散,不須更期于發(fā)散。收斂者,感之體,靜而動也;發(fā)散者,寂之用,動而靜也。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無有二也。居越以后,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時時知是知非,時時無是無非,開口即得本心,更無假借湊泊,如赤日當空而萬象畢照。是學(xué)成之后又有此三變也。[5]

 

可見,錢德洪把王陽明倡“致良知”說作為王陽明思想的最后定論,視為最后“一變”,而前“兩變”(即貴陽倡導(dǎo)知行合一說、滁陽教學(xué)者靜坐)是最后一變的基礎(chǔ)與條件。而黃宗羲認為王陽明倡導(dǎo)“致良知”說只是王陽明后“三變”的中間環(huán)節(jié),雖然是王陽明思想發(fā)展過程中的重要事件甚至是思想定型的重要標示,但王陽明的思想還沒有達到完善及圓滿的境界,所以黃宗羲認為王陽明“居越以后,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標志著王陽明思想的完善及圓滿,也是王陽明思想發(fā)展過程中的最后“一變”。

 

按照錢德洪的說法,王陽明1508年龍場悟道,而1521年始倡“致良知”之說,其間經(jīng)歷了13間的艱辛心路歷程。首先,倡導(dǎo)知行合一之說。1509年,王陽明受當時貴州提學(xué)副使席書所聘,在貴陽書院始論知行合一之說。據(jù)《年譜》記載:“提學(xué)副使席書聘主貴陽書院。是年先生始論知行合一。始席元山書提督學(xué)政,問朱陸同異之辨。先生不語朱陸之學(xué),而告之以其所悟。書懷疑而去……往復(fù)數(shù)四,豁然大悟……遂與毛憲副修葺書院,身率貴陽諸生,以所事師禮事之。”[2]據(jù)張立文考證,貴陽書院應(yīng)當是“文明書院”。當時貴州府城稱為“程蕃府”,1569年才改名為貴陽府,當時只有“文明書院”,而沒有“貴陽書院”[7]??傊?,席書率領(lǐng)貴州學(xué)子來書院與王陽明研習(xí)知行合一之說,經(jīng)常討論。問題至深夜,使儒家心性之學(xué)得以在貴州傳習(xí)并傳播。其次,教導(dǎo)門生靜坐之法。錢德洪的《年譜》記錄了一段王陽明教人靜坐的方法:

 

孟源問:“靜坐中思慮紛雜,不能強禁絕。”先生曰:“紛雜思慮,亦強禁絕不得;只就思慮萌動處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后,有個物各付物的意思,自然精專無紛雜之念;《大學(xué)》所謂‘知止而后有定’也?!盵2]

 

按照前文錢德洪在《刻文錄敘說》中所說“自滁陽后,多教學(xué)者靜坐”而言,時間應(yīng)當是1513—1514年。上文年譜所錄之事,也發(fā)生在1513年10月的滁州。其實,王陽明教學(xué)生靜坐之法,應(yīng)當早已有之。據(jù)《年譜》所記,早在1510年,王陽明講習(xí)知行合一之說,由于人們不能理解其精義,“紛紛異同,罔知所入”,所以,王陽明便教人以靜坐,“使自悟性體”[2]。因此,王陽明教人靜坐,并不是為了坐禪入定,而是因為許多門人平日被雜事所纏繞,不知道學(xué)而為己,明澄本心,因此想通過靜坐來補上人們收放心的工夫。最后,提出“致良知”之說。1516年,王陽明升任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巡撫南贛汀漳等處。1517年1月到達江西,直到1521年初,王陽明一直在江西剿匪,平定了漳南、橫水、桶岡等諸寇,而且還平定了藩王朱宸濠的叛亂,取得了輝煌的業(yè)績。王陽明在軍旅中講學(xué)不輟,深入研習(xí)其心學(xué)思想。剿匪過程中,王陽明不僅僅是為了平寇,更重要的是為了教化民眾,他深深感受到“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2]。匪寇平定后,王陽明便舉鄉(xiāng)約,立社學(xué),延師教子,歌詩習(xí)禮,教化百姓,移風(fēng)易俗。其間王陽明的功績受到小人嫉妒,奸臣張忠、許泰等多次讒言陷害,使王陽明命懸一線。他時常“中夜默坐,見水波拍岸”,甚至對門人說:“此時若有一孔可以竊負而逃,吾亦終身長往不悔矣!”[2]王陽明正是在對“破心中賊”的苦苦思索中、在對自身生命的感悟中悟出了“致良知”之教。

 

二、“致良知”的本質(zhì)內(nèi)涵

 

“致良知”作為王陽明晚年講學(xué)宗旨,標志著他心學(xué)思想的成熟。這一命題簡易、貼切,而且體現(xiàn)著工夫與本體的統(tǒng)一,格物、知行合一雖然是重要的工夫,但是沒有體現(xiàn)出本體;心即理、心外無理雖然能講明本體,但是沒有體現(xiàn)出工夫。而對于“致良知”,則是本體方是工夫,做得工夫方是本體,使本體與工夫融合一體,真正實現(xiàn)了兩者的統(tǒng)一。

 

(一)良知

 

良知概念最早見于《孟子》。孟子說:“人之所不學(xué)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8]朱熹在注釋中引用了程子的話。程子說:“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盵9]王陽明繼承了孟子的良知思想,他說:“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10]王陽明雖然繼承了孟子的良知概念及思想,但賦予了這一概念更加廣泛的內(nèi)涵,一方面使孟子心性思想得以發(fā)揚光大,另一方面也使自己的心學(xué)思想得以完滿體現(xiàn)。下面主要從幾個方面分析王陽明良知概念的內(nèi)涵:

 

1.良知就是天理

 

孟子在論述人性善時,不僅提出了良知,而且還提出了“四心”“四端”說。他說:

 

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11]

 

孟子認為人之有“四心”就像每個人都有四肢一樣,是生而有之,不學(xué)而能,故為良能;“四心”連接“四端”,仁義禮智,其實都深藏于每個人的內(nèi)心,不用外求,而且不慮而知,故而可稱為良知。孟子的這一思想被王陽明發(fā)揚光大,王陽明認為,良知就是心之本體。一方面,心就是那一塊血肉,就是人的肉體組織,發(fā)揮著其自身的生物性功能;另一方面,超越了這種具體身心特征的心之本體指代著人的心靈的內(nèi)在秩序,體現(xiàn)著人的內(nèi)在精神需要,表征著人的形而上追求以及終極關(guān)懷。其實,王陽明所謂良知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良心,就如孟子“四心”一樣,就是心之本體。正如他在《傳習(xí)錄》中所說:“蓋良知只是一個天理自然明覺發(fā)見處,只是一個真誠惻怛,便是他本體。故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親便是孝,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從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個良知,一個真誠惻怛。”可見,王陽明所謂良知在一定意義上就是道德心,就是心之本體。

 

天理在《禮記·樂記》中與人欲相對,代表正義與真理,二程以天理為形而上的價值本體。王陽明把良知看作是心之本體,同時也把良知視為天理?!傲贾翘炖碇衙黛`覺處,故良知即是天理。思是良知之發(fā)用。若是良知發(fā)用之思,則所思莫非天理矣。良知發(fā)用之思,自然明白簡易,良知亦自能知得。若是私意安排之思,自是紛紜勞擾,良知亦自會分別得。蓋思之是非邪正,良知無有不自知者?!盵10]天理并不是外在的抽象之理,而是心之本體的真誠惻怛。良知作為知,具有知覺的品格,這種知覺一方面是指認識意義上的能覺,另一方面又指道德意義上規(guī)范,如見父知孝、見兄知弟,因此王陽明用“昭明靈覺”,人的本心(良知)的明覺就是天理的呈現(xiàn)與流行,良知就是天理明覺處,因此,良知就是天理。

 

2.良知是是非之心

 

王陽明繼承了孟子是非之心的思想,認為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學(xué)而能,不慮而知,不論圣人還是愚人,本質(zhì)上沒有差別。

 

良知作為是非之心,首先是一種道德判斷能力。王陽明說:“爾那一點良知,是爾自家底準則。爾意念著處,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瞞他一些不得。爾只不要欺他,實實落落依著他做去,善便存,惡便去……這些子看得透徹,隨他千言萬語,是非誠偽,到前便明。合得的便是,合不得的便非。如佛家說心印相似,真是個試金石、指南針?!盵10]是非、善惡、誠偽在良知面前是藏不住的,因為良知本身就具有知是非的能力,這種能力不僅是先驗的,而且是自明的。正如王陽明所說:“人若知這良知訣竅,隨他多少邪思枉念,這里一覺,都自消融。真?zhèn)€是靈丹一粒,點鐵成金。”[10]這里的“一覺”,正是良知的“昭明靈覺”,良知就像一塵不染的鏡子一樣,是非善惡在他面前纖微畢現(xiàn),是就是是,非就是非,直接呈現(xiàn),無法隱瞞。

 

其次,良知作為是非之心,是一種道德準則與標準。王陽明曾說:“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是非只是個好惡。只好惡就盡了是非,只是非就盡了萬事萬變?!盵10]又說:“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便是圣人。”[10]這里的“好惡”指的是好善惡惡,它是知善知惡與為善去惡的基礎(chǔ)。在王陽明看來,好善惡惡是良知之品格,也是人們?nèi)胧ブ厝婚T徑,但是真正做到“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是極其困難的,正如孔子所感嘆的:“已矣乎!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盵12]因此,王陽明說人只要能夠做到好善如好好色,就稱得上是圣人。1523年,王陽明在越時反思自己說:“吾自南京已前,尚有鄉(xiāng)愿意思。在今只信良知真是真非處,更無掩藏回護,才做得狂者。使天下盡說我行不掩言,吾亦只依良知行。”[2]鄉(xiāng)愿者,孔子稱為“德之賊”。王陽明說:“鄉(xiāng)愿以忠信廉潔見取于君子,以同流合污無忤于小人,故非之無舉,刺之無刺。然究其心,乃知忠信廉潔所以媚君子也,同流合污所以媚小人也,其心已破壞矣,故不可與入堯舜之道。”[2]從鄉(xiāng)愿入于圣賢者,良知也。良知二字,千古人品高下真?zhèn)危积R覷破,毫發(fā)不容掩藏。

 

3.良知統(tǒng)攝有無動靜

 

首先,良知即有即無,是有無的統(tǒng)一。王陽明在晚年提出了著名的“四句教”。據(jù)《傳習(xí)錄》記載:

 

丁亥年九月,先生起復(fù)征思田。將命行時,德洪與汝中論學(xué)。汝中舉先生教言曰:“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钡潞樵唬骸按艘馊绾?”汝中曰:“此恐未是究竟話頭。若說心體是無善無惡,意亦是無善無惡的意,知亦是無善無惡的知,物是無善無惡的物矣。若說意有善惡,畢竟心體還有善惡在?!钡潞樵唬骸靶捏w是天命之性,原是無善無惡的。但人有習(xí)心,意念上見有善惡在,格致誠正修,此正是復(fù)那性體工夫。若原無善惡,工夫亦不消說矣?!?o:p>

 

是夕侍坐天泉橋,各舉請正。先生曰:“我今將行,正要你們來講破此意。二君之見正好相資為用,不可各執(zhí)一邊。我這里接人原有此二種:利根之人,直從本源上悟入。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的,原是個未發(fā)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體,即是工夫,人己內(nèi)外,一齊俱透了。其次不免有習(xí)心在,本體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實落為善去惡。工夫熟后,渣滓去得盡時,本體亦明盡了。汝中之見,是我這里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見,是我這里為其次立法的。二君相取為用,則中人上下皆可引入于道。若各執(zhí)一邊,眼前便有失人,便于道體各有未盡?!盵10]

 

這段話是錢德洪所錄,由此可見,天泉證道“四句教”來源于錢德洪與王汝中(王畿)的討論,王汝中對“四句教”有自己的看法,認為“四句教”恐怕難以成為王陽明的終極宗旨,同時認為心為本體,既然心體是無善無惡的,那么意、知、物也應(yīng)當是無善無惡的,即王汝中堅持“四無”說。但錢德洪認為,“有善有惡意之動”是人們在意念上下工夫的基本前提,“為善去惡是格物”是人們最基本的復(fù)性工夫,否定了意的“有”,就否定了工夫,就沒有辦法復(fù)心之體。因此,錢德洪堅持“四句教”的立場。

 

王陽明對于錢德洪與王汝中的討論采取了中和的態(tài)度。認為兩人可以“相資為用,不可各執(zhí)一邊”。意思是兩人的觀點各有所長,可以相互補充。王汝中的“四無”說著眼于心之本體,適合于悟性極高之人,直察本體,一齊俱透;錢德洪更著眼于工夫,適合于一般人,由意念上為善去惡,循序漸進,最后悟得心體??傊八木浣獭敝械谝痪洹盁o善無惡心之體”講的是心體,是“無”;而后三句講的是工夫,是“有”??梢妼τ诹贾裕怯信c無的統(tǒng)一,也是本體與工夫的統(tǒng)一。

 

另外,這里的“有”“無”,兼有本體與境界之意。從存在論上來看,“無善無惡心之體”,其意思可以理解為:心體自身圓滿自足,純凈無物,既沒有善的念頭,也沒有惡的念頭,就像鏡子一樣,自身一塵不染,純凈無物,但可以映照萬物?!坝猩朴袗阂庵畡印保敢饽钍切捏w之用,是心體之發(fā)用流行。心體動則意念生,意念的存在,本身就說明有“有”,同時,意念可以從善惡的角度分為善念與惡念,這也是省察克己之功的前提,更是有“有”。因此,從存在論上看,良知也是有無的統(tǒng)一。

 

陳來認為,“有”“無”更多地表達一種境界。他說:“所謂‘無善無惡心之體’所討論的問題與倫理的善惡無關(guān),根本上是強調(diào)心所本來具有的無滯性……不滯不留,不有不障,是人的一種理想的精神—心理境界?!盵13]王陽明自己也說“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的,原是個未發(fā)之中”。對此《年譜》中有更加詳細的解釋,王陽明說:“有只是你自有,良知本體原來無有,本體只是太虛。太虛之中,日月星辰,風(fēng)雨露雷,陰霾曀氣,何物不有?而又何一物得為太虛之障?人心本體亦復(fù)如是。太虛無形,一過而化,亦何費纖毫氣力?”[2]正如人之喜怒哀樂之情,對于心體而言是“無”,從境界論中來看,“無”并不是不存在喜怒哀樂之情,而是喜怒哀樂之情往來于胸中,卻能夠一過而化,不滯不留,所以心體無喜無怒無哀無樂無憂愁無煩惱。王陽明告誡門生說:“‘心體上著不得一念留滯,就如眼著不得些子塵沙。些子能得幾多?滿眼便昏天黑地了?!衷唬骸@一念不但是私念,便好的念頭,亦著不得些子。如眼中放些金玉屑,眼亦開不得了?!盵10]但是,這只是人們追求的理想境界,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少而又少。常言道:喜怒哀樂是人之常情。日常生活中,這種喜怒哀樂必然“著”于某“物”,也必然“留滯”于某“物”,否則,人們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憂慮與煩惱,現(xiàn)實生活中就沒有了那么多愛恨情仇的故事。這里需要注意的是:王陽明并不是要人們六根清凈,去除一切喜怒哀樂之情,而是強調(diào)人的欲望情感不能過于“留滯”于心,從而成為復(fù)那心體本性的障礙??傊?,從境界論的角度看,良知也是即有即無,是有無的統(tǒng)一。

 

其次,良知即動即靜,是動與靜的統(tǒng)一。王陽明早年曾經(jīng)非常重視靜坐工夫,后來講習(xí)致良知宗旨后,就把動靜都統(tǒng)攝于良知之中。他在《答倫彥式》中說:

 

心無動靜者也。其靜也者,以言其體也;其動也者,以言其用也。故君子之學(xué),無間于動靜。其靜也,常覺而未嘗無也,故常應(yīng);其動也,常定而未嘗有也,故常寂;常應(yīng)常寂,動靜皆有事焉,是之謂集義。集義故能無祗悔,所謂“動亦定,靜亦定”者也,心一而已。靜,其體也,而復(fù)求靜根焉,是撓其體也;動,其用也,而懼其易動焉,是廢其用也。故求靜之心即動也,惡動之心非靜也,是之謂動亦動,靜亦動,將迎起伏,相尋于無窮矣。故循理之謂靜,從欲之謂動。欲也者,非必聲色貨利外誘也,有心之私皆欲也。故循理焉,雖酬酢萬變,皆靜也。濂溪所謂主靜,無欲之謂也,是謂集義者也。從欲焉,雖心齋坐忘,亦動也。[14]

 

王陽明認為,心之本體無所謂動與靜,而是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亦靜,靜亦動,是動靜的統(tǒng)一。這里的靜有這樣幾種含義:其一,靜是指心之本體廓然大公,寂然不動;其二,靜是指意識處于相對靜止的狀態(tài);其三,靜是指內(nèi)在心靈安定的狀態(tài)與境界。心之本體,即使寂然不動,它仍然昭明靈覺,并不是意識絕對的空無,因此能夠寂然感通萬物,此謂靜亦動,靜中有動。對于一般人來說,靜坐時人的意識處于相對靜止的狀態(tài),王陽明認為這也未必稱得上“靜”,因為靜的本質(zhì)在于循理、集義,從而達到內(nèi)在心靈的安定。循理,就是意識的一切活動都要遵循天理而行,就是天理明覺,就是復(fù)歸心體,就會達到內(nèi)心的安定。在日常生活中,即使人們?nèi)f事萬物應(yīng)接不暇,只要順應(yīng)天理而行,就是“靜”。相反,如果人們外不能抵制聲色貨利的誘惑,內(nèi)不能省察自我之私心,則謂之“從欲”,這時就算是心齋坐忘,也是“動”。正如王陽明所言:“動靜只是一個。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只是存天理,即是如今應(yīng)事接物的心。如今應(yīng)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天理,便是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心。故動靜只是一個,分別不得?!盵10]可見,只要那良知循理、集義,就動亦靜、靜亦動,良知就是動靜的合一。

 

(二)致良知

 

《大學(xué)》中有“致知”的概念,王陽明的“致良知”從概念上看,是《大學(xué)》中的“致知”與孟子的“良知”的結(jié)合。因此,王陽明的致良知與《大學(xué)》中的致知概念有聯(lián)系,更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良知含義前文已述其大意,下面主要從兩個方面分析“致”及“致良知”的內(nèi)涵:

 

1.致,即擴充、推極

 

孟子曾說:“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燃、泉之始達。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能充之,不足以事父母?!盵11]在孟子看來,雖然人性本善,都有“四心”,但是“四心”只是仁義禮智之開端,就像剛點燃的火苗和剛到達的渠水一樣,必須經(jīng)過“擴而充之”才能成為燎原之勢和驚濤駭浪,才能發(fā)揮強大的德性力量。王陽明在解釋“致良知”時繼承了孟子的這種“擴而充之”的思想,他說:“知是心之本體……若良知之發(fā),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然在常人不能無私意障礙,所以須用致知格物之功。勝私復(fù)理,即心之良知更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盵10]在這里王陽明提出致知就在于擴充其惻隱之心,使心之良知充塞流行,沒有障礙。

 

王陽明在《大學(xué)問》中明確地把“致”理解為“至”,他說:“致者,至也?!标悂碚J為,這里的“至”是指至乎極,“至”字既有極點之義,又有向極點運動之義??梢?,致與極相通,是指經(jīng)過一個過程而達到頂點。致良知,即指擴充良知至其全體[13]。同樣,張立文也把“致”字理解為至乎其極。他說:“‘致’是指至乎其極,是指向極至的運動過程。簡言之,致良知即是‘至極之良知’,是推致擴充良知到極點。”[7]陳來與張立文的這種理解,應(yīng)當是采用了朱熹的解釋。在《大學(xué)》中,朱熹對于“致知在格物”中的“致”字的注釋是:“致,推極也?!盵9]同樣,在《中庸》中,朱熹對于“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的“致”字的注釋也是“致,推而極之也”[9]。從這種意義上來說,致良知,就是把自身之良知推之至極。即便如此,致良知,仍然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其一,從積極方面來看,良知就是心之本體,無間于圣愚,人人有之,但是心體又不是那一團血肉,人們必須把良知推至于事事物物,使每一事物都在良知的統(tǒng)攝之下。正如王陽明在《傳習(xí)錄》中所說:“所謂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與理而為一也?!盵10]其二,從消極方面來看,心之體意之動,心之本體,在發(fā)用流行過程中,外可能受到聲色利益的誘惑,內(nèi)可能受到私心的影響,良知就會被遮蔽,就如云遮日、鏡蒙塵,日有光輝但會時常被烏云遮蔽,鏡雖純凈但時常被灰塵蒙蔽,因此我們必須去除各種外在及內(nèi)在因素對良知的遮蔽,就如同撥云見日、去鏡灰塵一般,呈現(xiàn)良知之本體。正如王陽明在《傳習(xí)錄》中所說:

 

人性皆善,中和是人人原有的,豈可謂無?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則其本體雖亦時時發(fā)見,終是暫明暫滅,非其全體大用矣。無所不中,然后謂之“大本”;無所不和,然后謂之“達道”。[10]

 

人心是天淵。心之本體無所不該,原是一個天,只為私欲障礙則天之本體失了。心之理無窮盡,原是一個淵,只為私欲窒塞,則淵之本體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將此障礙窒塞一齊去盡,則本體已復(fù),便是天淵了。[10]

 

總之,致良知就是去除人欲之蔽,推致吾性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使萬事萬物都統(tǒng)攝于良知之下。

 

2.致,即實行

 

陳來認為,僅僅把“致”字理解為擴充、推極,把“致良知”理解為推極之良知是不夠的,這樣“致良知”的思想還不能完全表現(xiàn)出來。還必須從另一方面即“行”與“行良知”的角度來理解“致”與“致良知”的含義,王陽明自己也強調(diào)這一方面的內(nèi)涵,同時也能和知行合一的思想相銜接[15]。

 

王陽明在《書朱守諧卷》中說:

 

是非之心知也,人皆有之。子無患其無知,惟患不肯知耳;無患其知之未至,惟患不致其知耳。故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今執(zhí)途之人而告之以凡為仁義之事,彼皆能知其為善也;告之以凡為不仁不義之事,彼皆能知其為不善也。途之人皆能知之,而子有弗知乎?如知其為善也,致其知為善之知而必為之,則知至矣;如知其為不善也,致其知為不善之知則必不為之,則知至矣。知猶水也,人心之無不知,猶水之無不就下也,決而行之,無有不就下者。決而行之者,致知之謂也。此吾所謂知行合一者也。[13]

 

王陽明用良知重新解釋了《大學(xué)》中的“致知”概念,他認為,作為心之本體的良知,自然是知善知惡(不善)的,致知善之知是致知,致知不善之知亦是致知,而這里的“致”就是“行”的意思,也就是說,知善之知而必行之,才是致知,同樣知不善之知而必不為之,也才是致知,總之,王陽明認為,行或者說依良知而行,是致知的應(yīng)有之意。

 

王陽明在《傳習(xí)錄》中還指出:“知如何而為溫凊之節(jié),知如何而為奉養(yǎng)之宜者,所謂知也,而未可謂之致知。必致其知如何為溫凊之節(jié)者之知,而實以之溫凊,致其知如何為奉養(yǎng)之宜者之知,而實以之奉養(yǎng),然后謂之致知?!盵10]王陽明認為,知溫凊、知奉養(yǎng)、知孝,自然是知,但也僅僅是知,而不是致知,因為這些良知自知。只有決而行之,才是致知。他還說:“溫凊定省孰不知之,然而能致其知者鮮矣。若謂粗知溫凊定省之儀節(jié),而遂謂之能致其知,則凡知君子之當仁者皆可謂之能致其仁之知,知臣之當忠者皆可謂之能致其忠之知,則天下孰非致知者耶?以是而言,可以知致知之必在于行,而不行之不可以為致知也,明矣?!盵10]這里王陽明亦然是強調(diào)了“致知”中行的意義,不行不可謂致知。我們知道,對于《大學(xué)》中的“致知”二字,朱熹解釋為:致,推極也。知,猶識也。致知,即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9]。朱熹認為,知就是認識論意義上的知識,致知就是把自己的知識無限擴展,然后便能豁然貫通??傊谥祆溥@里,格物致知屬于知,而誠意正心才屬行。因此,王陽明批評朱熹把知行分開,導(dǎo)致現(xiàn)實生活中知而不行、知行分離的現(xiàn)象。而王陽明把知轉(zhuǎn)換為良知,把致理解為行,致良知的含義就是依良知而行。良知是心之本體,不論善與不善,自然無所不知;致是行,是復(fù)良知本體的工夫,因此,王陽明的致良知,不僅體現(xiàn)著知行合一的精神,而且體現(xiàn)著本體與工夫的合一。

 

三、致良知的道德價值

 

據(jù)《年譜》記載:“(先生)嘗問塾師曰:‘何為第一等事?’塾師曰:‘惟讀書登第耳?!壬稍唬骸堑诳治礊榈谝坏仁?,或讀書學(xué)圣賢耳。’”[2]是年為公元1482年,王陽明才11歲,可謂是少年立志學(xué)圣賢;1508年,王陽明龍場悟道,感悟到“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可謂是找到了學(xué)圣賢的正確道路;1521年,王陽明始揭“致良知”宗旨,這不僅體現(xiàn)著王陽明心學(xué)思想的日益成熟,也同時體現(xiàn)著王陽明道德境界的日臻完善。因此,王陽明的“致良知”思想具有重要的道德價值。

 

(一)“致良知”彰顯著卓越的道德追求

 

正如上文所述,王陽明的一生就是不斷提高道德境界、學(xué)做圣賢的一生。道德追求是他一生最根本的、最重要的追求,學(xué)成圣賢是他一生最終的目的與歸宿?!爸铝贾钡淖罱K目的也是達到圣人境界,引導(dǎo)民眾超凡入圣也是他賦予自己的始終不渝的使命。他在《書魏師孟卷》中曾說:“心之良知是謂圣。圣人之學(xué),惟是致此良知而已。自然而致之者,圣人也;勉然而致之者,賢人也;自蔽自昧而不肯致之者,愚不肖者也。愚不肖者,雖其蔽昧之極,良知又未嘗不存也。茍能致之,即與圣人無異矣。此良知所以為圣愚之同具,而人皆可以為堯舜者,以此也?!盵16]這里王陽明把“致良知”自覺與不自覺的狀況分為三類:圣人、賢人與愚不肖者,即便是愚不肖者,只要他們改變自蔽自昧的狀況,同樣可以學(xué)成圣賢。王陽明的“致良知”思想高揚了道德的地位與價值,這難道不引起我們對當代生活的道德反省嗎?國際社會弱肉強食,霸道興王道滅,人類命運共同體面臨危機;國內(nèi)社會狹隘功利主義盛行,道德理想主義式微。凡此種種,當然我們不能寄托于道德來解決問題,但是美好的生活與美好的世界,如果沒有道德的參與可能嗎?我們雖然不能像王陽明那樣倡導(dǎo)人人都學(xué)圣賢,但是尊重道德價值、提高道德境界,是我們追求美好生活所必需的。

 

(二)“致良知”確立了道德主體地位

 

王陽明在《傳習(xí)錄》中曾這樣寫道:“我的靈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仰他高?地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俯他深?鬼神沒有我的靈明,誰去辨他吉兇災(zāi)祥?天地鬼神萬物離卻我的靈明,便沒有天地鬼神萬物了。我的靈明離卻天地鬼神萬物,亦沒有我的靈明?!盵10]這里的“我的靈明”就是吾心之靈明,就是良知。良知的這種靈明成為溝通我與萬物的橋梁,使我成為世界萬物的主宰。吾心之良知成為自我價值世界的最終依據(jù),我成為價值世界的主體,沒有我的參與,價值世界便會坍塌,世界萬物便沒有了價值,甚至也沒有了存在的依據(jù)。

 

吾心之良知不僅確立了自我的主體地位,而且確立了自我道德主體地位?!秱髁?xí)錄》中記錄了一個“去花間草”的故事,王陽明在花草間對其學(xué)生薛侃說:“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惡之分?子欲觀花,則以花為善,以草為惡;如欲用草時,復(fù)以草為善矣。此等善惡,皆由汝心好惡所生……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不動于氣,即無善無惡,是謂至善……(善惡)只在汝心,循理便是善,動氣便是惡?!盵10]王陽明看來,世間萬物本無善惡,善惡來自于人心??梢姡篱g萬物的道德價值不取決于自身,而取決于吾心之良知,它是世間萬物善惡價值的最終標準。不僅如此,吾心之良知也是每一個個體自我善惡的最終依據(jù),《尚書》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良知作為心之本體,無間于圣愚,自是道心;良知若是被人欲所蔽,則為人心危怠?!爸铝贾本褪侨コ诵闹危瑥?fù)得人之道心,復(fù)得吾心之本體。因此,“致良知”是自己為自己“立法”,從而彰顯出主體的道德自覺與強烈的道德自信。

 

(三)“致良知”體現(xiàn)著知行合一精神

 

“良知也者,是所謂天下之大本也。致是良知而行,則所謂天下之達道也”[17]。吾心之良知,人皆有之,但致其良知則因人而異,不論何種原因,有人能致之,有人則不能致之。正如前文所述,致良知就是依良知而行。良知是天下之大本,致良知而行,是天下之達道。無達道,大本不能行;無大本,達道無方向。只有依良知之大本實實落落去行,便是致的工夫,即達道工夫,因此,致良知彰顯著知行合一精神。

 

《荀子·勸學(xué)》中寫道:“君子之學(xué)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端而言,蝡而動,一可以為法則。小人之學(xué)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間,則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軀哉!古之學(xué)者為己,今之學(xué)者為人。君子之學(xué)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xué)也,以為禽犢。”王陽明在《傳習(xí)錄》中也批評了這種口耳之學(xué)者,他說:“如今一說話之間,雖只講天理,不知心中倏忽之間已有多少私欲。蓋有竊發(fā)而不知者,雖用力察之,尚不易見,況徒口講而可得盡乎?今只管講天理來頓放著不循,講人欲來頓放著不去,豈格物致知之學(xué)?”[10]可見,知而不行現(xiàn)象古已有之。王陽明倡導(dǎo)“致良知”,講知行合一之論,其旨也在于糾正知行脫離的社會之弊。言行兩張皮、知行背離現(xiàn)象仍然大量存在于當今社會的各個領(lǐng)域,在一定程度上成為社會頑疾,這一問題的解決,在完善法律、制度等的同時,充分發(fā)揚“致良知”思想的知行合一精神恐怕是一條可選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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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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