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教者
作者:安寧
來源: 《中華讀書報》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九廿三日丙申
耶穌2018年10月31日
我們的文化這樣看待教育:“建國君民,教育為先”(《禮記·學記》),認為“化民成俗”,須由教育入手。教育一以貫之的地位和使命在當下的社會語境中,進一步得到凸顯。
自世紀之交,知識經(jīng)濟、信息爆炸、大數(shù)據(jù)、人工智能等語匯刺激著人們的神經(jīng)、變革著人們的生活。信息技術的突飛猛進延伸著人類官能的觸角,但也威脅著人自身的主體意識、社群關系。誠如康寧女士所言:“人對自身價值的崇拜被對技術(機器)的崇拜所取代,以至于人對物的興趣遠遠大于對人的興趣,物(機器)成為人的主宰”(康寧:《網(wǎng)絡化與大學教育》)。體現(xiàn)在課堂上,教育者需要跟電子移動設備博弈,爭奪學生的專注力。
信息洪流裹挾著現(xiàn)代人急速向前,尤其是敏銳接受新事物的年輕人,機器世界給予他們便利,但也帶來強烈的精神沖擊和壓力,他們亦渴求擺脫信息垃圾的干擾,學會消費、利用、選擇、處理撲面而來的網(wǎng)絡資源。同樣面臨危機的,還有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覆蓋全球的信息網(wǎng)絡消弭著種族隔閡,但也沖擊著民族文化,如何汲取、保有、傳承華夏文明的精髓,成為日益緊迫的問題。
對于大學和大學教育者來說,如何在傳統(tǒng)與變革之間追尋平衡,在信息的爆炸聲中帶領學子進入“一塊寧靜的思維空間和溫馨的情感家園”(康寧:《網(wǎng)絡化與大學教育》),成為歷史賦予我們的使命。
自古以來,“嚴師為難”(《禮記·學記》),而教師能否取得學生和社會的尊重,仍取決于其自身的素質。我們中華文化的根基,植于“修身”一詞,正如被稱為“入德之門”的《大學》所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痹谌蚧Z境下的知識經(jīng)濟時代,教育者如何萃取傳統(tǒng)文化的精義,武裝自身,利用傳統(tǒng)的力量駕馭信息的便利,成為一個令人心動、充滿挑戰(zhàn)的契機。本文僅突顯儒家思想中的三個概念,看它們對今日教育者的指導意義。這三個字是志、誠、智。
今天的教師,僅是“博學之”(《中庸》),已經(jīng)不夠。信息時代的到來,已經(jīng)把教育者從知識的重要來源或主要來源,變?yōu)閬碓粗?。相比于學生一開電子設備就可以獲取的大數(shù)據(jù),教師靠一己之力所做的積累,已是杯水車薪。在這種情況下,教育者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處境和定位,從知識的擁有者、傳授者向學生的精神引導者蛻變。生活在“云端”時代的學子,最大的問題之一是迷茫。正如古人所說:“士先志?!保ā抖Y記·學記》)教育者的核心要務由知識的傳授轉向對學生的人生指導,引導他們明了自己的心志,立下一生的志向。機器時代、人工智能,越來越將人的存在推向虛無,當代學子“志”在何方呢?在此情境之下,如何助力學生挖掘人之所以為人的意義所在、培養(yǎng)他們的批判性創(chuàng)新思維,成為教育者面臨的根本性挑戰(zhàn)。
而對儒家“誠”的理解,可以借助《尚書·康誥》中的一個比擬:“如保赤子?!比碎g父母呵護的是幼兒稚嫩的生命,如手捧風中之燭,不敢有絲毫懈怠,而教育者塑造的是受教者的靈魂,唯有像父母哺育稚子一樣,心誠求之,把脈其成長所需,才有可能開啟其心靈成長之門。數(shù)千年前,華夏教育病于教者“使人不由其誠”(《禮記·學記》),學習者“隱其學而疾其師”,今日何嘗不是如此。教育者首先需要練就的,是“誠”的功夫。
“智”是儒家的另一個重要概念??鬃诱f:“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保ā墩撜Z·子罕》)當?shù)茏臃t問他什么是“智”時,孔子回答:“知人?!保ā墩撜Z·顏淵》)作為教育者,知人的本領尤其重要,以此方能避開“教人不盡其材”(《禮記·學記》)的誤區(qū)。在經(jīng)濟發(fā)達、生活相對富足的今天,要做到知人善教,尤為艱難。??卤磉_了這樣一個觀點:當人們的身體不再受罪的時候,心靈的苦可能更深?,F(xiàn)在的學子,絕大多數(shù)不再受衣食之苦,但他們的精神、心理壓力卻是國人從未體味過的,他們的苦和痛埋得更深、他們的心靈之門關得更緊,教育者要做到知人,越發(fā)艱難,但又不能望而卻步,需要迎難而上,借助心靈之誠、心理知識和用心觀察,進而運用“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禮記·學記》)的方法,開啟學生的自我認知之門。
美國的一位名師,麗塔·皮爾遜(RitaPierson)說:“我是一個教育者,生來是化民成俗的。”我們需要的,或許就是這樣一份自信。通過自身的修為,做到“善教者使人繼其志”,把汲取和傳承民族文化精髓的精神和意志傳遞給我們的學生,讓我們的民族在全球化的舞臺上,亮出自己的色彩。
責任編輯: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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