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宗達、王寧著《訓詁方法論(精)》再版暨目錄、再版序言
陸宗達、王寧著《訓詁方法論(精)》再版目錄、再版序言
書名：《訓詁方法論(精)》
作者：陸宗達、王寧
出版社：中華書局有限公司
出版時間：2018-01-01
【內(nèi)容簡介】
《訓詁方法論》是一部從科學方法的角度，總結(jié)傳統(tǒng)訓詁學的基本方法和應用原則的學術(shù)專著。本書介紹了訓詁學的歷史發(fā)展，指出了訓詁方法的科學化在當代的作用，并就以形索義、因聲求義、比較互證這三種主要的訓詁方法的基本原理、要點進行闡發(fā)。作者清晰明確地總結(jié)了基本的訓詁方法及其背后的科學原理，并以生動具體的實例，對運用這些訓詁方法，在解決實際訓詁問題中的作用進行說明。該書在當代訓詁學領(lǐng)域有著深遠的影響。
【作者簡介】
陸宗達（1905～1988），訓詁學家，字穎民（一作穎明），浙江省慈溪人。1928年自北京大學畢業(yè)后受黃侃推薦，任上海暨南大學講師，后曾歷任北京大學預科講師、輔仁大學講師、中國大學講師、東北大學講師、民國大學教授、北京師范大學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學術(shù)委員會委員、《中國語文》編委會委員等。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文系古代漢語教研室主任，漢字與中文信息處理研究所所長，國家社會科學研究基地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全國哲學與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專家評審組成員、全國文科教學指導委員會中文專業(yè)委員、教育部高師面向21世紀教改指導委員會中文專業(yè)召集人、中國語言學會副會長等學術(shù)職務。是現(xiàn)代著名的文字訓詁學專家，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的重要繼承人之一。
【目錄】
再版序言
初版序言
訓詁學的復生、發(fā)展與訓詁方法的科學化
《說文解字》與“以形索義”的訓詁方法
形義統(tǒng)一的一般規(guī)律和“以形索義”的適應條件
字與詞的差異和形義關(guān)系的復雜性
漢字的表音趨向和造形與用字的矛盾
文字形體不斷增多與古今字形的差異
“以形索義”訓詁方法的提要
“因聲求義”論
“因聲求義”是一項重要的訓詁方法
音與義的關(guān)系和“因聲求義”的作用
“因聲求義”的特殊作用——探求名物的來源
“因聲求義”要運用古聲韻的研究成果
語音變化的復雜性和“因聲求義”材料的廣泛性
音義關(guān)系的另一種體現(xiàn)——“以義正音”
運用“因聲求義”的方法必須核證于古代文獻語言
談“比較互證”的訓詁方法
“比較互證”方法的重要性
詞義具有概括性與具體性統(tǒng)一、共通性與民族性
統(tǒng)～的特點
詞義運動的基本形式——引申
詞義引申是一種有規(guī)律的運動
在引申系列中觀察比較詞義的異同
用比較的方法驗證和辨析詞的意義
附錄：訓詁學名詞簡釋
【再版序言】
訓詁方法的頂層設(shè)計——《訓詁方法論》再版序言
王寧/文
《訓詁方法論》是一部在我的老師陸宗達（穎民）先生指導下寫成的闡釋訓詁學總體方法及其原理的專書，1983年12月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責編是當時已很資深的溫穎先生。訓詁學舉例時常有繁體字和異體字，當時的排版系統(tǒng)缺字嚴重，全書是由穎民師在輔仁的學生梁天俊先生抄寫后制版的。我收藏有溫穎先生提出本書再版的信件，最終沒有再版，我記得好像是抄寫版因社會科學出版社搬家一時沒有找到。1994年逢穎民師逝世5周年，我?guī)熋脧堷P瑞在山西教育出版社任社長，她將潁民師與我合寫的三部書《訓詁方法論》《古漢語詞義答問》《訓詁學的知識與應用》[1]編在一起出版，書名采用《訓詁與訓詁學》。這些年，《訓詁方法論》就是借著這部合編的《訓詁與訓詁學》和網(wǎng)上的流傳繼續(xù)與讀者見面。這次由中華書局恢復原樣將三部書分開再版，與初版時距已是35年，讀者已不熟悉80年代初的情況。穎民師在那個訓詁學再次登上學壇時，引導我們深入反思、認真策動訓詁學走向當代的苦心，《訓詁方法論》所承載的那份期望訓詁學從應用轉(zhuǎn)型到理論的初衷，也已很少有人知道。因此，我覺得有責任跟今日的讀者有所交流，對這部書成書的背景和過程，寫作時的想法，做一個簡短的回顧。
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是訓詁學的復甦時期——高等學校中文系本科的教學計劃中恢復了訓詁學選修課程。為了培養(yǎng)師資，徐復先生在南京、穎民師在北京，分別主持了第一、二屆訓詁學高級研討班。之后，在北師大召開了“訓詁學教學與教材編寫研討會”，一批訓詁學教材陸續(xù)再版和出版，其中包括穎民師的《訓詁簡論》。穎民師擔任了第一屆訓詁學會的會長，還招收了一屆文字訓詁學研究生。也就是在這一時期，穎民師和他的同門友朋一起，在楊克平先生的資助下，籌劃了多次紀念太炎先生和季剛先生的學術(shù)研討會。老師多年呼喚訓詁學的復生，面對這樣的學術(shù)環(huán)境非常興奮。就在這一時期，我因青海省文化廳的推薦、借調(diào)到文化部清理文革前積壓的電影劇本而到了北京，之后又由于準備在青海師院開設(shè)訓詁學課得到了一次做穎民師訪問學者的機會。為此，我有幸能在老師左右協(xié)助老師帶研究生并在老師指導下協(xié)助他撰寫著作和文章。
1984年陸宗達、曹述敬與王寧攝于在北京師范大學舉行的黃焯博士生丁忱論文答辯會
穎民師是一位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忠實的傳人，并且一生尊循章黃之學的精神，深入研究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的同時，還十分關(guān)心現(xiàn)實，關(guān)心教育。在學壇復甦的環(huán)境下，他一心想到的是訓詁學復生后，在當代如何培養(yǎng)人，如何將這門學問傳播下去。形音義互求，是他特別強調(diào)的的訓詁學總的方法。那些年，我的師兄弟們都準備開訓詁學課，來看望先生并求教，穎民師的話題總是落到這個問題上。一來二去，“訓詁方法論”的論題漸漸形成，由四篇文章組成的書稿結(jié)構(gòu)，也就呼之欲出了。
就時間先后說，《訓詁方法論》最早寫的一篇文章是《“因聲求義”論》。穎民師應該是早已打算撰寫這篇文章的，每次我去前青廠，總看見寫好題目的稿紙一直放在書桌上。我按老師意見整理完《訓詁簡論》書稿后，老師把這個題目交給了我，完稿后，老師著人送到北師大學報編輯部。大約過了四個月，文章仍未刊登，多次催促未有結(jié)果。正值師弟謝棟元來京，他征得老師同意，將文章帶回沈陽，及時刊登在《遼寧教育學院學報》1980年第6期上。因聲求義是乾嘉和章黃“小學”最重視的訓詁方法，“訓詁之旨，本于聲音”是不刊的事實，說明其原理、闡發(fā)其運用都不困難。但是既然說到聲音，必須要涉及上古音韻的研究成果；可是，即使很簡要地把上古音說清楚，本身就能寫一本書；在談訓詁方法時，上古韻部與上古聲紐反映到什么程度，分寸很難把握。穎民師囑咐我：“只要讀者知道上古音是怎么回事，而且說明韻部和聲紐，用哪一家都沒有關(guān)系?！彼痔岢觯骸翱梢耘e例，就用叔遲（俞敏先生）的說法吧，他的研究最新?！蔽依斫?，老師是想用一個出于章黃又最新的成果作例子，而俞敏先生剛從梵漢對音的研究中作出的結(jié)論與季剛先生的說法契合。不過，在《訓詁方法論》交稿后，先生又覺得，還是應當先反映黃季剛先生的二十八部和十九紐；由于梁先生的抄寫已經(jīng)結(jié)束，無法加上了。
1981年年底，我把大家經(jīng)常在穎民師那里談到的一些共識，歸納寫成《訓詁學的復生發(fā)展與訓詁方法的科學化》一文，1982年《訓詁方法論》集稿時，將它放到第一篇作為總論。1982年政協(xié)會上，羅竹風先生為一本論文集向穎民師約稿，老師也把這篇文章交給了他，但直到1986年，文章才在吳文祺先生主編的《中華文史論叢增刊》（語言文字研究專輯）上發(fā)表，反而在《訓詁方法論》出版之后了。
陸宗達先生《訓詁簡論》，北京出版社，2002年
《談比較互證的訓詁方法》一文，是奉命為穎民師主編的《訓詁研究》第一輯寫的稿件，這篇文章的第一節(jié)，闡述了探討意義自身規(guī)律對訓詁的重要性。沒有意義自身規(guī)律的保證，只從形、音這些外在的形式出發(fā)，訓詁會產(chǎn)生較多的隨意性。有了探求意義自身規(guī)律的方法，才能構(gòu)成全面的訓詁方法。上世紀80年代，語義學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興盛，而且，語義的內(nèi)在性、經(jīng)驗性和人文性，決定了它在理論闡述上的困難；但是，從規(guī)律上探求和解釋意義，又是穎明師最擅長的強項；所以，寫這篇文章我的壓力很大，生怕不能把老師的思想傳達清楚。這時，馮勝利師弟的論文提出“同律互證”的說法，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很多訓詁實踐證明，意義問題不是用形式邏輯的推論能夠完全解決的，有時要用語言事實歸納和比照。穎明師也曾針對勝利的論文說過：“‘互證’二字用得好，就是‘以義證義’，但“同律”要改一改，既已知其‘律’，就不需要探求了?！闭遄迷偃某闪恕氨容^互證”。但這樣概括是否妥當，我心里還是沒數(shù)的。1982年４月《訓詁研究》出版，正逢“訓詁學教學與教材編寫研討會”在北師大召開，訓詁學前輩師長大都參加了這次會議，都對這篇文章給予很好的評價，我才略微解除了一些緊張的情緒。
陸宗達先生與馮勝利
《談比較互證的訓詁方法》得到肯定，也進一步促進了穎民師出版《訓詁方法論》的信心。會還沒有散，老師就對我說：“可以再寫一篇形義關(guān)系的文章，訓詁方法就全面了”?！?lt;說文解字>與以形索義的訓詁方法》是在這次會后，專門為《訓詁方法論》結(jié)構(gòu)的完善而寫的，是唯一的一篇除了《訓詁方法論》沒有在其他地方發(fā)表過的文章。講“以形索義”，必須首先提出《說文》。這是章黃“小學”的最大特色，穎民師充分繼承了太炎、季剛先生的《說文》學，這方面的論著很多，內(nèi)容也非常豐富，如何用一篇文章從訓詁方法的角度概括出通過字形探求詞義的方法，是我在撰文時一直冥思苦想的問題。穎民師說：“以形索義道理看似簡單，可最容易出錯，要從理論和方法上把問題說透?！币孕嗡髁x的依據(jù)是漢字的表意特性，形義本是統(tǒng)一的，這是根本的大原則。由于漢語和漢字是兩個密切相關(guān)而本質(zhì)不同的系統(tǒng)，形音義的發(fā)展是不平衡的，這就必然形成形義脫節(jié)的現(xiàn)象。如何處理漢字在發(fā)展中形義脫節(jié)的情況，是運用以形索義方法的關(guān)鍵。所以，以形索義的難度在于“索”，不可犯望形生義的毛病。找到基本原理和問題的關(guān)鍵，才有了這篇文章的主題。
書后所附的《訓詁學名詞簡釋》，是在書稿集成后，為了幫助讀者閱讀，用來解釋本書中使用的名詞術(shù)語含義的，這次再版，基本保持原貌，沒有改動。
陸宗達先生手稿
《訓詁方法論》出版后的這30多年，也有很多文章補充訓詁方法，這些方法很多是作者在實踐中的體會，不少是有價值的。需要說明的是，一門學科理論意義上的方法是有層次的。《訓詁方法論》總結(jié)的三種方法，是傳統(tǒng)訓詁學形音義互求的總體方法的理性分解，是訓詁學性質(zhì)和特點決定的頂層方法。本書第一篇在引用了段玉裁《廣雅疏證序》的一段話以后說：“這段話說明了‘小學’是在形、音、義的關(guān)系中尋找答案，又說明了形、音、義既有橫的聯(lián)系，又有縱的發(fā)展，還說明了詞義是制字的出發(fā)點，又是考字的落腳點。它與黃季剛先生所說的訓詁內(nèi)容系統(tǒng)恰有互見之妙，是訓詁方法的一個全面的概說。”這段話說明，借助字形、借助聲音、借助意義自身的關(guān)系來探求和證實意義，已經(jīng)構(gòu)成訓詁學的總體方法，那些解決問題的具體辦法，都是被它的總方法覆蓋了的，與這三種方法不在同一層次上。
這些年，我自己也不斷重讀這部已經(jīng)出版了近35年的書，回想穎民師在當時的耳提面命，重溫章黃的一些成說，更加欽佩先師們的遠見卓識；但我在當時執(zhí)筆時對先師的教導領(lǐng)會還不十分透徹，有些說法自然也不十分到位?！队栐b方法論》這次再版，本來有不少地方可以修改。鑒于學術(shù)是在不斷發(fā)展之中，書稿又是穎民師親自審閱過的，本書需要保留當時的歷史面貌，所以，只對兩個地方做了改動，這兩個地方都是穎民師生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囑咐過修改而未及修改的：
其一是關(guān)于文字、音韻、訓詁三分的時間問題。1986年12月，我應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之邀，前去開設(shè)介紹訓詁學的講座。這次講座使我能夠見到海峽彼岸的文字訓詁學同行。他們都已經(jīng)讀過《訓詁方法論》，對我說及讀這本書的感想時，同時提出：書中談到《隋書·經(jīng)籍志》把“小學”分為“訓詁、體勢、音韻三類”，是否說得早了一些？回京后，我重新核查了文獻，并向穎民師匯報這個意見。老師根據(jù)我的核查，指示我再版時這一段要說得詳細一點，以免引起誤解。利用這一次再版的機會，我根據(jù)當時的筆記改寫了這一段。
其二是關(guān)于舉例說明上古韻部和聲紐的問題，根據(jù)1983年穎民師的想法，這次我加上了黃季剛先生的古韻28部韻表，以顯示傳統(tǒng)古韻學集大成的最終成果。在訓詁學實踐中運用古韻學的成果，宜粗不宜細，一般情況下可用自己熟悉的一家，在有疑難問題時，再去細究各種差別。
除了這兩個先師有過指示的地方，其他地方就保持35年前的原貌了。
《訓詁方法論》和另一本書《古漢語詞義答問》是同時策劃的，當時的想法是用《古漢語詞義答問》為《訓詁方法論》提供更多的例證。我常常憶起老師在這兩本書上花費的心血。穎民師對這兩本書的寫作非常投入，有時會用綠格的稿紙寫一些便箋給我，要我做為例子分別放在兩本書上，并囑咐我：“如果用，都要查證，還要寫得好懂?！比绾伟延栐b方法說得通俗易懂，老師非常在意，曾對我說：“書不在厚，在言己之能言而人之未言；話不在多，要明其理得其法，自己真懂了，才能讓別人懂。學問做到家，反而平易，千萬不要故弄虛玄?！弊龅竭@一點，是我終身的追求。
30多年前的事，回憶于斯，使讀者了解撰寫這本書的初衷。
2017.10.20改定
注釋：
（1）《訓詁學的知識和應用》原作者還有我的師弟宋永培，合編時征得永培同意，對目錄做了一些處理。本書2017年已經(jīng)恢復原貌，由中華書局重新出版。
責任編輯：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