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施瓦茨】新精英群體愚蠢的面子消費——《小東西之和：野心勃勃的進取階級理論》簡評
新精英群體愚蠢的面子消費
——《小東西之和：野心勃勃的進取階級理論》簡評
作者：本杰明·施瓦茨
譯者：吳萬偉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七月廿八日戊申
耶穌2017年9月18日
20世紀70年代末期出現(xiàn)在20世紀90年代迅速發(fā)展的當今新銳階級一直被稱為“受到良好教育的精英”、“全球主義階級”、“新既得利益者”、“創(chuàng)意階級”、“賢能精英”、“擅長考試階級”、“都市階級”、“財富新面孔”、“勞工市場精英”、“新上層階級”和“資產(chǎn)階級波希米亞人”、“四海為家階級”等等。這個不再很新的經(jīng)濟的、文化的、社會的構(gòu)成一直受到推崇、受到譴責、受到不動感情地嚴格審視。令人吃驚的是，這些相互沖突的努力產(chǎn)生了具有決定意義的共識。
多虧了信息技術和國際經(jīng)濟體系的轉(zhuǎn)型，國家經(jīng)濟和全球經(jīng)濟給予那些有幸擁有高認知能力和輝煌學術成就的人帶來豐厚的回報。最引人注目的是，這些優(yōu)勝者包括那些控制和管理各種形式的國際資本和信息流動的人——該群體包括比如美國有線電視網(wǎng)絡媒體公司（HBO）的節(jié)目運作人、比爾·蓋茨基金會項目主管、全國性新聞媒體的記者、名牌大學的教授和管理者以及創(chuàng)業(yè)家、生物工程師、編程者、設計師以及麥肯錫咨詢公司（McKinsey）的咨詢師、高盛公司（Goldman Sachs）的銀行家和頂尖律師事務所瓦克泰爾和利普頓（Wachtell, Lipton）的律師等。
這個精英群體一直被反復灌輸了一整套的態(tài)度、行話和審美傾向。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其背叛者和贊美者都可以追溯到（雖然有些模糊不清和復雜難解）他們定義的20世紀60年代的文化和心態(tài)。（偉大的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Daniel Bell）將其特征描述為資本主義末期創(chuàng)造的進步個人主義，或許有一定道理）。這些評論家持續(xù)不斷地認同“多樣性”和“寬容”作為新精英最受推崇和敬佩的品質(zhì)?！碍h(huán)境保護主義”和“注重健康”是其主要思潮；這呼應了1962年 “爭取民主社會學生會”（SDS）的《休倫港宣言》（Port Huron Statement），他們的特征是充滿活力地追求“自我修身”、“自我實現(xiàn)”和“自我表現(xiàn)”。
基于自我實現(xiàn)的社會和政治世界觀很容易滑入自我放縱的境地。資本主義本身將個人選擇提升到最高程度的善，而復雜的資本主義社會為人們提供了眾多微妙的選擇。當有條件充分追求這些選擇的人的世界觀如此堅定地集中在自我身上時，在他們已經(jīng)鄭重放棄了宗教、大規(guī)模的群眾政治運動和其他先驗性追求的情況下，自然進入消費者自戀主義。（請回顧著名演員杰里·魯賓（Jerry Rubin）輕松自如的轉(zhuǎn)變過程，從剛開始扮演雅皮士滑稽動作轉(zhuǎn)為向追隨者保證“享受金錢帶給生活的獎勵沒有錯?！保?/p>
這種消費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看得見的（在適當?shù)氖袌錾腺徺I的適當?shù)木G色環(huán)保商品，在適當?shù)氖称奋嚿腺徺I的適當街道的食品，在適當?shù)木返曩徺I的適當?shù)奶岚谶m當?shù)慕謪^(qū)購買的適當?shù)淖≌龋??？床灰姷男问桨ㄟm當?shù)莫毩⒅破艘魳?、寄宿學校、大學和研究生院。無論哪種形式，消費都變成了自我定義的主要手段。所以，并不令人吃驚的是，它首先表現(xiàn)為研究學術性和諷刺性著作——如社會學家沙龍·塞納特（Sharon Zukin）的《購買點》、理查德·佛羅里達（Richard Florida）的《創(chuàng)意階級的崛起》、大衛(wèi)·布魯克斯（David Brooks）的《天堂里的波波族》、克里斯蒂安·蘭德（Christian Lander）的《白種人喜歡的東西》、麗薩·比恩巴赫（ Lisa Birnbach）的《真正的準備》和查爾斯·默里（Charles Murray）的《分崩離析》。這些著作基本上從他們購買的商品及這些商品所代表的意義來定義這個受到良好教育的精英群體。
在《小東西之和：野心勃勃的進取階級理論》中，南加州大學都市規(guī)劃教授伊麗莎白·柯瑞德·哈克特（Elizabeth Currid-Halkett）通過總結(jié)包括紐約、波士頓、亞特蘭大、芝加哥、西雅圖、舊金山、洛杉磯在內(nèi)的若干城市精英消費的最新信息改善了這個練習，她將其定義為“地理棱鏡，據(jù)此我們可以觀察到新精英群體的消費習慣?！睂⑦@些消費傾向進行細粒度是精細分析，她有些出乎意料地呈現(xiàn)出該精英群體（她稱之為雄心勃勃的進取階級）的黑暗面。
柯瑞德·哈克特的研究中顯示出的或許最平常內(nèi)容是這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群體的成員對自己的特別關心和飲食方面的固執(zhí)投入。她在輕松隨意的學術分析章節(jié)中證實了蘭德的《白種人喜歡的東西》中逸聞趣事性文章中的觀察。花費時間、金錢和精力追求健康已經(jīng)成為一種美德（由特別的附屬設備（想想瑜伽褲）傳播信號），甚至就是要強化體魄，將練就一身特別發(fā)達的肌肉視為成就。受教育精英創(chuàng)造的“飲食文化”的盛行---涉及到斯達漢諾夫式探索（the Stakhanovite quest）和引人注目的昂貴食品消費，這些食品被認為是健康的、有機的、“可持續(xù)的”和“道德的”和深奧難解的---得到《紐約時報》沒完沒了地興高采烈地審視，這家報紙在1990年代成為那個階級的全國性記事報和宣傳媒介。
從1998年到2008年，曼哈頓的餐飲就業(yè)率---這個區(qū)當然已經(jīng)餐館林立——增加了50%，這個現(xiàn)象碰巧與該市的精英不斷增加同時出現(xiàn)。順便說一下，這反映在紐約受到大學教育的人口增加了73%，非大學畢業(yè)生人口則縮減了15%。受教育精英對食物的超級癡迷不僅在程度上不同而且在種類上也與傳統(tǒng)的和當今的非精英群體的經(jīng)濟活動——食品雜貨店購物和外出下館子不同。查爾斯·默里已經(jīng)不辭勞苦地顯示，在20世紀60年代，中產(chǎn)階級的正餐——牛肉或雞肉和土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救藥地過時了，這反映了有錢人的口味和購買傾向發(fā)生變化，正如海明威所說，只是因為他們有了更多的錢。
柯瑞德·哈克特令人信服地論證說，當今精英的消費傾向——無論是得到稱贊的播客視頻還是TED演講、雜志、從農(nóng)村市場買來的墨西哥羊肉卷餅、或五美元一杯的知識分子咖啡、得到認可的都市飛地的瓦哈卡（Oaxacan）餐館的海鮮沙拉、特定學校的學費---現(xiàn)在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群體成員確立、鞏固、和顯示身份認同的主要手段。比如，在對有機食品超市的購物經(jīng)驗的詳細分析中，她探討了樸素的假設，“對于雄心勃勃的進取階級而言，我們就是我們吃的東西、喝的東西和消費的東西。”通過塑造“一種身份認同和人們希望接受的故事，”該商店讓那個階級的成員“擁有一種特別類型的人的消費方式?！苯Y(jié)果是精英消費——對個人滿足的追求---在某種程度上非常矛盾地包含著等同于對部落身份的追求和支持。
這個過程取決于精英消費忠誠于和依賴于‘文化資本’的程度，也就是說，通過社會灌輸和正式教育而采用的價值觀、口味和規(guī)范。一杯知識分子咖啡或許“只”花費五美元，但是首先了解到這個信息取決于贊同某種文化口味制造者的判斷（再次，如《紐約時報》和想法正確的播客），取決于擁有一種世界觀賦予某種熱飲料容器特定的價值和美德。獲得那個文化資本本身是純凈的，通常也很昂貴的活動，因為它涉及到漫長的和復雜的過程，是社會學家所說的文化和社會構(gòu)成：受過教育的精英賦予咖啡一種顯示優(yōu)越性的標志，這更有可能誘惑在堪薩斯蘭辛（Lansing堪薩斯市中產(chǎn)階級郊區(qū)）長大的保險核算師的女兒，她上了本地中學和堪薩斯州立大學，而不是在洛杉磯最著名的海灘圣塔莫妮卡蒙大納大道北部高檔社區(qū)長大的電影劇本作家的女兒，她上的是哈佛西湖學校和耶魯大學。因此，購買那種咖啡——或者有機棉體恤衫或者訂閱《哈波斯》雜志——標志著階級身份，這種購買反過來進一步強化了這種身份認同。
柯瑞德·哈克特對塑造身份認同手段的分析揭示了它的淺薄性。比如《小東西之和》確認，精英群體的很多購買行為是在保護環(huán)境的名義下進行的。但是，自我犧牲---而不是為了滿足自己欲望而購物或許更好地服務于那個目的的觀念似乎是精英世界觀所缺乏的東西。柯瑞德·哈克特詳細描述了精英消費的多種食物，它們有愉快的口味，往往難以獲得，通常是有環(huán)境意識的昂貴食品。但是，雖然有采用非肉類食物的令人信服的理由---拋開愉快和方便不談——以便為應對全球氣候變暖做貢獻，菜單中明顯缺失的是素食主義者或純素食者的選擇。（柯瑞德·哈克特本人也被企業(yè)的公共關系或精英的缺乏深謀遠慮欺騙了，她描述紐約快餐漢堡店（Shake Shack）是說明‘環(huán)保意識食品’的一個例子---專門賣漢堡的都市快餐小型連鎖店，講究時髦、高檔、隨意性。）
這同樣適用于受教育精英的養(yǎng)生之道。之前，大衛(wèi)·布魯克斯在《天堂里的波波族》中聲嘶力竭地歡呼那個階級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他稱贊這個階級致力于鍛煉和健康食譜是說明他們并不是自我放縱者的證據(jù)。顯然，他沒有吃透這個觀點，顯然趕不上兩位偉大的左翼社會保守派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和克里斯托弗·拉什（Christopher Lasch），他們?yōu)闊嶂藻憻挼娜祟A留了地獄中的位置。他們認識到將自己的幸福最優(yōu)化是個證據(jù)，不是說明他自我犧牲而是說明他自我沉溺，因而與他們看到的保護家庭生活和適當養(yǎng)育孩子所需要的生活途徑截然相反。
考慮到這個階級的身份認同取決于圍繞展示文化資本而出現(xiàn)的消費形式，并不令人吃驚的是，精英的大部分思想和政治生活不過是做出一種姿態(tài)而已——這一點從柯瑞德·哈克特對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對該群體的身份認同的重要性的評價中看出：
克魯格曼的實際見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承認你在閱讀克魯格曼。閱讀《紐約時報》是野心勃勃的進取階級共享的語言的組成部分，在飯局上引用克魯格曼（知道他是諾貝爾獎獲得者）的話是融入這個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意識到克魯格曼和《紐約時報》而不是克魯格曼的思想和他們自己（恕我直言）就顯示出文化資本。
柯瑞德·哈克特突出顯示的文化“產(chǎn)品”對于受教育精英具有特別名望---美國有線電視網(wǎng)絡媒體公司（HBO）的戲劇、TED演講、播客和紀錄片電影---都與精英思想活動的姿態(tài)性本質(zhì)（人們或許可以說懶惰）是一致的。消費這些產(chǎn)品（甚至閱讀克魯格曼的專欄）完全不同于《圣經(jīng)》“約伯記”或者《資本論》中一篇難懂的段落。聽播客或者觀看TED演講當然展示和提高文化資本，但那些不過是消極的消費，而非思想和審美上的積極投入。因此，比如，克里斯蒂安·蘭德已經(jīng)承認精英成員兜售的能開闊視野的這么多活動在本質(zhì)上是自鳴得意，在思想上和政治上根本是徒勞的：他們“喜歡在不做事的情況下顯得聰明能干——在劇院呆兩個小時當然比看書10個小時容易得多。”
雖然精英消費產(chǎn)生和推動的態(tài)度有所減弱和顯得滑稽可笑，正如柯瑞德·哈克特確認的那樣，消費的后果的確“有害”。復雜老練的市場營銷、消費者唯我論和相信自己賢能因而享受一切都理所當然的意識，這些因素合起來逐步給都市精英灌輸了消費偏愛和消費習慣，柯瑞德·哈克特歸納的特征是“一種道德優(yōu)越感和該當性?！边@種并不招人待見的、不勞而獲的自我關注產(chǎn)生了一種危害性的態(tài)度。有機食品超市向消費者灌輸“你是更優(yōu)秀的全球公民和更加關注健康的人士”的信念，柯瑞德·哈克特對這種精心設計的伎倆的解構(gòu)促使人們不可避免地提出如下問題：比什么人更優(yōu)秀、更健康？受教育精英的消費決策——柯瑞德·哈克特清楚說明，賦予購買2美元的有機天然西紅柿一種特別美德——產(chǎn)生和強化了該階級的信念，即其成員比著了魔似的圈子之外的人更講良心，更有知識，更有道德。
因此，通過在本質(zhì)上屬于自我滿足的行為——花錢——而不是通過愛心、虔誠、勇氣或自我犧牲---幸運兒精英依靠其美學口味和偏愛將自己凌駕于普通人之上，這種偏愛已經(jīng)被提升到自我定義的啟蒙高度。結(jié)果是柯瑞德·哈克特所寫的“深刻的文化鴻溝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焙魬闋査埂つ镌凇斗直离x析》中對該精英群體的文化和身體自我隔離的分析，她展示出地理因素在支持和加速文化分裂方面的惡劣影響。美國和整個西方世界的大城市在鞏固文化差距，變成特別有才干的和競爭激烈的精英的樂園。
用某種循環(huán)邏輯，柯瑞德·哈克特確認這些崇尚選賢任能的都市之所以擁有吸引力是因為它們是“野心勃勃的進取階級成員生活和消費的地方，因而將他們的價值觀和地位相互傳播給對方?！保ǚ浅Ｕf明問題的是教育精英的都市化特征，麗薩·比恩巴赫（ Lisa Birnbach）的《真正的準備》意料之外地揭示出“常青藤聯(lián)盟”的風格、口味和風俗；傳統(tǒng)上是愛穿粗花呢服裝的、衣服破舊的、城鎮(zhèn)-鄉(xiāng)村非、隱居性的；如今則是都市的、復雜老練的、世界主義的。）在描述默里之前闡明的“同型交配”和精英聚群過程時，柯瑞德·哈克特解釋說，“聰明人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隨著時間的推移，產(chǎn)生了高度分層的超級教育的富裕地區(qū)?！?/p>
這些城市反映和加快了文化分裂，已經(jīng)越來越多地變成了文化同質(zhì)性的回聲室。比如，倫敦、巴黎核心區(qū)、洛杉磯西部、芝加哥北部、曼哈頓、西雅圖、華盛頓西北部、多倫多、舊金山的消費模式和文化和政治態(tài)度都非常相似，而這些地方與本市邊緣地區(qū)或郊區(qū)的差別反而更大。
這些城市及其居民適合于全球資本主義的引擎，正在越來越有力地脫離所在國家和文化。不受本地性的束縛和限制，它們正在轉(zhuǎn)變成為模式化孤島組成的群島。柯瑞德·哈克特正確指出，這個過程代表了世界主義者和家鄉(xiāng)主義者的鴻溝（在某種程度上有簡單化傾向），但它很難說是平等斗爭。一邊是財富、活力、和隨之而來的自信心，另一邊則是缺乏組織的、自暴自棄的怨憤。世界主義精英將按照精英們的愿望塑造這個世界，結(jié)果最終可能證明對所有人都是一場災難。
注：
本文評論的書：The Sum of SmallThings: A Theory of the Aspirational Class, Elizabeth Currid-Halkett, PrincetonUniversity Press, 272 pages
譯自：The New Elite’sSilly Virtue-Signaling Consumption By BENJAMIN SCHWARZ
http://www.theamericanconservative.com/articles/the-new-elites-silly-virtue-signaling-consumption/
【作者簡介】
本杰明·施瓦茨（BenjaminSchwarz），《美國保守派》全國編輯。
責任編輯：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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